一
王國慶一直就像風箏一樣,遠遠地飄在空中。
雖然係風箏的線還拽在胡靜手中,可是她望著那虛無縹緲飄蕩在空中的風箏,總覺得自己正麵臨一場狂風暴雨。
或許暴雨過後,線斷了,風箏也沒了。
二
樂樂劇烈地咳了幾聲後,竟然在睡夢中哭了起來,小家夥一定又做噩夢了。
胡靜輕輕地拍了拍樂樂的後背,她一直就這樣支肘側臥在樂樂身旁,樂樂的小手緊緊拽著她的頭發,她根本動彈不得。
胡靜想抽出樂樂的小手,可她稍一動彈,樂樂竟然發出夢囈:“媽媽,陪陪我,好嗎?”
這話砸在胡靜心窩裏,又酸又痛。是的,她就算在陪樂樂的時候也是開小差的,她會想到女兒洗完澡後的毛巾,還無力地搭在澡盆上;吃完晚飯後的碗筷,還零亂地攤在餐桌上,她甚至擔心自己有沒有在倉促之中忘記關好管道燃氣的開關……
原本請了鍾點工,可那哪是鍾點工,簡直就是請一公主回來了。
“姐,這牌子的洗滌精我不用,傷手,得換牌子。”
“這樣啊,好吧,我明天上超市買去。”
“我得說清楚了,室內衛生我隻做地麵,其他部位我不管的。”胡靜心想興許鍾點工都是這規矩吧,也就作罷。
“姐,這空心菜都老成這樣了,你還買來吃啊。這豬肉一看就是打了瘦肉精的,怎麼能吃啊。”鍾點工一看胡靜買回的菜,嫌這不新鮮,那不環保。那個挑肥揀瘦的樣子,氣得胡靜當場失控。她沒好氣地說:“你生來就應該去當公主,幹嗎來幹這侍候人的丫頭活呢?”
鍾點工沒有被胡靜的架勢所嚇倒,她索性撒起潑來:“都寒酸成這樣了,還敢請鍾點工,結賬吧。”
“結賬?你幹活了嗎?”胡靜氣得聲音都變調了。
“我三點整進你們家門的,現在都四點半了,按每小時二十元的工錢算,你得給我三十元工錢。”
胡靜感覺自己遇上搶劫的了。為了快點送走這尊瘟神,趕緊從包裏抽出三十元,連正麵遞給她都嫌惡心,重重地摔在茶幾上,轉過身去等她走人。
“沒錢就自己幹活啊,真是的。”鍾點工臨出門時,還不忘記擠對胡靜兩句。
“滾!”胡靜氣得一腳踢上客廳的大門。
那天去單位後,胡靜把這些告訴李嵐。李嵐氣得當場想去找那鍾點工決鬥。這哪是請的鍾點工啊,簡直就是請回一女皇啊。
退了鍾點工,心裏爽了,可身體不爽啊。
這大房小灶,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真具體。可胡靜再也不敢請鍾點工了,心想若是再來個擠對人的,她準得被活活氣死去。
確定樂樂睡熟後,胡靜這才把頭發從樂樂的小手中抽出來。此時胡靜的上眼皮與下眼皮早已是親如一家了,可是想著晚飯後的碗筷還攤在廚房的洗碗槽裏,她隻好掙紮著起來。
終於可以洗澡了。脫掉沾滿各種異味的衣服,站在淋浴房的水龍頭下,取下淋浴頭對著自己,從頭到腳一陣猛衝。仿佛,此刻衝刷的隻是一具沾滿細菌的髒物,水花迎麵撲來。一天的汙穢,或是身體,或是心靈的,順著身體漫流成河,又迅速地隨著下水道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水珠一顆顆灑在胡靜裸露的仍然泛著光澤的皮膚上,一種異樣的感覺彌漫全身。似乎有一雙手在輕撫自己的身體,難得的愜意恢複了胡靜作為一個女人的柔情,胸膛裏似乎有一種東西在慢慢滋生。先是星星點點地晃動,慢慢地燃成了熊熊火焰,炙烤得胡靜渾身像火燎一般難受,冷水澆滅不了她心中燃燒的火焰。
胡靜知道,自己還是一個對生活有著某種期待的正常女人。
王國慶已經有四個多月沒有回家了。她在心裏咒罵他無數回了,可她一直壓抑著沒有發作,即便他打電話給她,她也是草草了事,她怕自己說多了會咆哮。
早期的等待,胡靜時而猶如遭遇旱災的樹葉,顯而易見的幹涸張揚地寫在臉上;時而就像漲潮的海,呐喊著,洶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