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特意去天香樓尋那位奏曲之人,奈何無果,略微有些失望。但遇到蕭恒前輩也是一大幸事,起碼傷勢恢複了,還再一次加封了天隕之火,不出意外,還能再活三年。
三年!隻有三年了嗎?
餘生回到自己住的東院,白秦也在後麵跟隨,看來她是想問個一清二楚知道的明明白白。
餘生進院之後直接坐在了院中的長椅上,白秦也坐在一旁,依舊沉默,餘生沒有看她一眼,望著房簷平靜說道:
“我爺爺說當年在流州我家還是有些小富的,有十來畝良田,三頭壯牛,可那一切都消失的太快了,那時候南方各地義軍四起,大榮王朝為征軍費更加瘋狂的搜刮民脂民膏,我剛出生不久爹娘就被血狼族殺死了,然後侵占了我家田地,那時候大奉還沒有建立,所有的漢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熱的地獄。爺爺帶我離開了流州,開始了四處流竄奔逃的生活。”
“從流州到平州再到囪州、錦州,最後到了蒼州,爺爺把我從一個不滿一歲的嬰兒漸漸養大。在我還不能進食的時候,爺爺到處去求那些剛剛生育了的婦人給我喂奶,可這種事情有誰願意呢,但爺爺就是一路求過來才把我求活了的,我不知道他給多少人下過多少跪,但他從來不準我給人下跪。”
“一路上經曆了很多,遇到過攔路殺人的盜匪,看見過奸yin搶掠的軍隊,看見過餓殍遍野,看見過多少人為了一根能吃的樹根搏命,看見過新出生的嬰兒被親爹活活掐死,因為都會餓死的,所以活受什麼罪呢?自我有意識和記憶起,這一切就充斥在我的周圍,所以很早就懂得了要如何生存,而那些年拚了命在做的就隻有一件事——活著。”
“盡管死亡一直在逼近,可爺爺還是帶著我掙脫了一次又一次,也不知是上天的眷顧還是愚弄,快餓死的時候總能在被翻查百遍的田裏找出一塊地瓜,遇到殺戮的時候總能從九死中抓住那一生。爺爺病得時候有我守著,我病得時候有爺爺守著,兩個人就那麼難以置信的活了六年,直到奉軍打到了北方,血狼族逃出了北都,被趕出了戍北大漠。”
白秦的曾祖父建立了白沙幫,雖說如今有些衰敗了,但她從小也是錦衣玉食養尊處優,聽著餘生經曆的一切,仿佛那一切悲慘的畫麵都浮現在了眼前,一個可憐的孩子在生死邊緣與命運抗爭了六年,一股無法釋放的同情與傷感此刻壓抑的她極度難受,她見餘生停下又繼續問道:“後來呢?”
她想了解他的一切!
餘生的視線始終沒有移動,也許他根本什麼都沒有看,他隻是在回憶,想了想又繼續說道:
“後來大奉王朝建立了,再也不像大榮王朝那樣把人分為四等,漢人不再是低賤的三等人,作為一等人的血狼族終於滾回了北原去做他們的一等人,爺爺帶著我在蒼州的一塊貧瘠邊境上建了一個小茅屋,因為那裏是邊境,土地沒人管,逃難的人們也都開始在那裏生活了下來。”
“隻要沒有壓迫,生活就會漸漸變得容易起來,經曆千難萬苦最終活下來的人們開始在那裏安定下來,一切似乎都在往美好的未來發展。可是,這個世界可能沒有壓迫嗎?”
“剛好兩年,血狼族又舉著彎刀,騎著戰馬嚎叫著衝向了那塊難民的福地。那平靜的兩年就像是一場夢,一場並不真實的夢,在那一天被雷電驚醒後要麵對的還是永遠逃脫不了的煉獄。那一天,爺爺死了,我成了一個人,一個不再害怕死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