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吳警長,兄弟聽說您曾經參加過喜峰口戰鬥?”鍾漢生畢恭畢敬地端起酒杯,“這把武士刀想來就是您的戰利品吧?”

“是啊,這場戰鬥我一生都不會忘記。”吳棟梁又喝了一口酒。酒店的夥計和酒客們圍攏過來,在他們的眼中,29軍是一個傳說,喜峰口更是說書人口中的傳奇。

酒精在吳棟梁的心裏燃燒,他仿佛又回到了烽煙滾滾的1933年。

喜峰口,是燕山山脈的東段隘口。元月,日軍侵占山海關,平津危急。喜峰口猶如龍口緊緊地鉗製住了京津,日本人急進的腳步開始在喜峰口外徘徊。長城內外朔風陣陣,百草枯黃。

中日雙方對陣長城。

日本人影影綽綽地出現在了長城垛口,他們揮舞著太陽旗,高舉著武器向著中國軍隊挑釁。這幾乎是一種戲弄,機槍就架在長城的垛口,任何負氣的衝擊都會被凶猛的火舌吞沒。

吳棟梁趴伏在荊棘荒草中,頭頂風雪盤旋,一股股冷風攪起漫天的雪花直灌口鼻。他捂著嘴,仰起頭就能看到長城垛口手舞足蹈的日本兵。居高臨下的地形優勢讓戰鬥變成了一種射擊遊戲,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擊斃任何一個從下而上仰攻的中國軍人。日本人開始用一種戲謔的態度對待這場戰鬥,他們把中國軍人當成了活靶,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變成酒桌上的骰子,中國軍人的鮮血變成了日本士兵酒桌上的清酒!

沒有人能夠忍受這種侮辱,何況是軍人?!

這種屈辱的狀況一直持續到3月12日。這天淩晨,長城腳下,喜峰口邊,彙聚著一群熱血沸騰的中國軍人。沒有任何誓言,沒有任何儀式,他們像一群螞蟻行進在白茫茫的荒草雪原上。他們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報複!為逝去的戰友,為軍人的榮譽,也為丟失的尊嚴!他們的心裏在狂吼:“你可以剝奪我的生命,卻無權剝奪我的尊嚴!”

吳棟梁衝在隊伍的最前麵,雪和衰草糾結成了一團,陸戰靴把草屑凍成了冰坨,每呼出一口氣,很快就在鼻梁上凝結成一層白色的霜凍。沒有人敢裸露出雙手,因為不到一分鍾時間寒冷就會把它凍成木頭。

吳棟梁感覺不到寒冷,他的周身被一種沸騰的情緒包圍著。背後、大刀刀柄的紅綢帶在風中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對戰友同袍的哀悼,又像是一種聲嘶力竭的討伐。此時,他無比渴望戰鬥,無比渴望能和日本人狹路相逢,隻有毫不留情的殺伐才能撫平他心中的創傷。這不僅關乎生命,最重要的是還關乎尊嚴。

白茫茫的雪原裏出現了一縷縷暗血色的光暈,日本人的帳篷裏透出點點燈光,哨兵鬼魅般佇立在營地周圍。

“張胡子,比賽開始!”吳棟梁對身邊長滿胡須身形瘦小的戰友說。

“不許耍賴!”胡子兵操著一口純正的湖南話。

“耍賴是王八。”吳棟梁用手比劃著。

“你伢子當多少次王八了?”胡子兵啐了一口,“寶氣!”

“你小子再用湖南話罵人小心我劈了你。”

“你敢!”

“吳大炮、張胡子!”前麵傳來了低低的訓斥聲,“再說話把你們喂狼!”

大雪紛飛,一片銀白,刀鋒如霜。

士兵們圍住了日軍特種兵的宿營地。就是這些受過特殊訓練的日本士兵連日來對國軍將士形成掏肝挖肺的威脅和侮辱。

沒有任何命令,大刀隊的隊員們齊刷刷地從土壕裏站起來,手榴彈像冰雹一樣甩向日軍特種兵的營地。火光伴隨著雷鳴震醒了塞外雪原,日本人的殘肢和濕漉漉的泥土被四散迸裂。沒有號令,隻有氣衝鬥牛的血氣,大刀隊員們抽出背後的大刀,衝進了敵營。

懵懵懂懂的日本人還沒有從睡袋裏鑽出來,就被送上了閻羅殿。

吳棟梁忘不了銳利的刀鋒劃過日本人頸項的暢快,像是兒時用木刀砍翻稻草人的感覺——他手持木刀,在漫天遍野的高粱地裏揮舞著、嚎叫著,高粱成片地倒下,他最終累倒在高粱地裏,綠色的周遭,蔚藍的天空撲麵而來……

現在在他眼前出現的隻有白茫茫的雪地和紅彤彤的鮮血。

“吳大炮,老子砍了二十個!”張胡子一麵揮舞著大刀一麵嚷。

“放屁!”吳棟梁咆哮,“有一個是薑老西砍翻的,你打什麼太平拳!”

“好,就算是十九個!”張胡子的刀順著一個日本兵的刺刀一滑,一聲哀嚎,日本兵的手指掉在了雪地上,“去你媽的!”日本人的頭顱滾下了山坡。

“二十個!”張胡子瞪著眼睛大喊。

“老子也是二十個!”吳棟梁的聲音更響。

一個日本兵端著刺刀衝了過來,他血紅的眼睛在白雪的映襯下像狼一樣閃爍。這是一個受過良好訓練的士兵,他機敏的身手讓吳棟梁的“無極刀法”失了靈,刺刀刺破了吳棟梁腰間的衣服,一股冷風吹進衣襟,血冰冷得如同塞北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