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陳國良終於回到家鄉見到了夢中的戀人秀娟,天齊廟前、蘆葦塘邊留下了這對年輕人的足跡。生逢亂世,他們試圖抗爭,為了自己的幸福與未來。

到家了。

熟悉的青磚影壁,上麵是古拙的八仙過海磚雕。正房和東西兩旁的廂房上衰草蓬蓬,走廊上的紫紅柱子漆皮斑駁,房脊兩端的龍吻翹首向天,幾乎被草埋沒。陽光靜靜地灑在小院裏,一片說不出的靜謐。多麼熟悉的場景啊,連廚房裏飄出的飯菜味道都沒有任何改變。陳國良的身心疲憊到了極點,一腳踏進家門,眼淚像決堤的小河流滿了臉頰。

“誰啊?”父親陳羽綸的聲音在影壁後響起,聲音明顯蒼老了許多。

“是我!”陳國良繞過影壁,陳羽綸正坐在走廊的藤椅上看書。他的兩鬢已經斑白,皺眉也比兩年前多了許多。

陳羽綸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提著藤箱、拿著大刀、蓬頭垢麵的青年。

“你是……”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陳國良哽咽著大聲吟詠。

“良兒!”陳羽綸拋下書本,眼淚淌了下來。

“爹,我回來了!”陳國良重重地跪在地上。

夜色像黑色綢緞一樣嚴嚴實實地裹住了小城。街上的打更聲和打更人報平安的喊聲把小城襯托得更加靜謐。街頭夜涼如水,陳宅的正屋裏紅燭高照,鍾漢生和陳羽綸正秉燭夜談,陳國良坐在一旁執壺傾聽。

陳羽綸高高地舉起酒杯:“漢生兄,人生不相見,動如參和商。咱們從保定陸軍軍官學校一別轉眼就是二十多年,沒想到今日能在這裏相見。這酒是我們成安本地的高粱酒,雖然不是什麼佳釀但味道醇厚,漢生兄可要‘莫嫌農家臘酒濁’啊!”

鍾漢生一飲而盡:“好酒!羽綸兄,人生真如白駒過隙,一晃二十多年如夢而逝,弟時常想起咱們偷偷躲在被窩裏用手電筒看禁書的事。”

“是啊,是陳望道翻譯的《共產黨宣言》!”陳羽綸的神色陡然變得沉重起來,“漢生啊,你我本想在學校學習軍事,參軍報國,尋求國家振興之道。可沒想到民國官場昏暗,軍閥割據,軍隊派係林立,實在是報國無門!到頭來,我們都隻好做了商人,每天蠅營狗苟,計算著蠅頭小利……”

“這話不假,你我還不如國良。一個書生,卻在北平拿起刀槍和日寇麵對麵地幹了一仗!”鍾漢生讚許地在陳國良的肩頭輕拍了一下。

“鍾叔叔,當前日寇南侵,成安城恐怕不會偏安一隅,和日本人幹仗有的是機會。”陳國良剛剛剪過頭發,額頭上一道深深的疤痕更為他增添了幾分英武。

鍾漢生搖頭歎息:“國良,以成安彈丸之地,怎麼能阻擋日寇的虎狼之師呢?”

“叔叔的看法我不能苟同。”陳國良說,“中國以四萬萬五千人之眾,卻被日本這個蕞爾小國蹂躪成現在這副樣子!為什麼日本人敢誇口要在幾個月之內滅亡中國?如果日軍每占一地都遇到阻抗,每行一步都付出血的代價,恐怕很快就會耗盡國力。成安雖小,但隻要軍民一心,足以讓日軍血流成河!”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鍾漢生仰天大笑:“有骨氣!羽綸兄,沒想到國良侄兒有這樣的抱負,這次我算是沒有白來啊!”

“漢生兄不是來成安做生意的嗎?”陳羽綸吃驚地問。

鍾漢生站起身關上房門,然後轉過身:“兄弟是共產黨。”

陳羽綸和陳國良猛地站了起來。

“你們可以把我送到警察局去。”鍾漢生笑得很坦然。

“漢生兄想多了。”陳羽綸緊緊地握住了鍾漢生的手,“雖然國民政府妖魔化共產黨,但我們老百姓的眼睛可不是瞎的。說實話,延安毛先生的著作我也曾讀過,共產黨是真心抗日的。不像蔣委員長,一直首鼠兩端,寄望於談判,才導致中國出現當前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