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吳棟梁從陳國良的手裏接過了張胡子的大刀,這把刀凝結著張胡子的忠魂和日本人的汙血。大刀如霜,再次把吳棟梁帶回到風雪漫天的塞北戰場……

靳三炮活了下來,成了一個廢人。但他的父親靳板順卻在高粱收獲的季節奄奄一息。板順爺是北漳村年齡最大輩分最高的人,不管大人孩子都要叫他一聲“爺”。這聲“爺”除了是對他年齡、輩分的尊重還有對他坎坷經曆的致敬。板順爺一生痛恨日本人,他迫切地想親手殺死一個日本兵為當年的工友報仇。當聽到日本人快要打到成安的消息時,板順爺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大笑。

他笑得前仰後合痛快淋漓。

機會來了,終於來了。

板順爺很快又陷入了憂慮。自己年老體衰,寄予厚望的兒子偏偏又被土匪打成了重傷,這個願望隻能靠孫子輩的靳大柱來實現了。

炕頭上的油燈劈劈啪啪地作響,如豆的燈光微微搖晃。

和這盞油燈一樣,板順爺已經快要油盡燈枯。他的臉頰深深地凹下去,眼睛也塌陷成了兩個深坑。他的眼睛渾濁無光,像是村外寨壕裏的死水。板順爺微微噏動著嘴角,似乎想急切地表達什麼。

靳三炮拄著拐杖把耳朵湊到他的嘴邊。

“爹,你想說什麼?”

板順爺盡力張開了嘴,含糊不清地嘀咕。

“哦……快,把大柱給我找來!”靳三炮大喊,“我爹要見他!”

靳大柱進門時板順爺已經沒了動靜,靳三炮趴在地上哭天喊地。

“你小子怎麼才來?”靳三炮抹著眼淚,“我爹已經走了。”

“沒有,你看板順爺的眼皮還在動呢!”靳大柱湊到板順爺的臉前俯下身子,“爺,板順爺。”

板順爺奇跡地睜開了眼,看到靳大柱時,他的眼裏竟然有了一絲暗暗的光澤。

“說吧,爺。你還有什麼話要交代。”靳大柱大聲問。

“日本人……”板順爺的眼睛變成了紅色,“日本人……”

“板順爺,我知道你的意思!”靳大柱抹了一把眼淚,“你跟我說半輩子了。放心,隻要日本人敢踏進咱們成安半步,我把他們的腦袋割下來給你上墳!”

板順爺欣慰地點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

立時,哭喪聲差點掀起半個村子。

聽到哭聲,村民們陸陸續續趕到靳三炮家吊孝。靳三炮衝著板順爺的屍體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揚起滿是淚水的臉。

“鄉親們,今天我要宣布一件事。”靳三炮嘶啞著嗓子,“大家都知道我們家跟日本人有仇,我爹的膀子上還嵌著一顆日本人的子彈!本來,替父報仇這事兒應該由我來做,但我的身子壞了,成了一個廢人,現在隻能找一個比我強的人來挑這個擔子了!”他把靳大柱拉到身邊,“從今天起我把咱們村的民團交給大柱。大柱有武藝,有膽量,上次對付土匪的事大家也都看到了,雖然年紀不大但他完全能夠挑得起這副擔子。眼下,日本人快要到成安了,咱們要國仇家恨一起算。要是日本人來了,北漳人不能做撒丫子逃跑的丟人事,大家都要跟著大柱一起幹,一定要保住咱們北漳村,保住成安縣的老百姓不受日本人的禍害!”

靳三炮摘下王八盒子交到靳大柱的手裏:“大柱,這支槍是你的了。”

靳大柱跪在板順爺的屍體前恭敬地舉起槍:“板順爺,你的話我記下了,我一定多殺幾個日本兵為你報仇,也為你慘死的工友們報仇!”

“報仇,報仇!給板順爺報仇!”村民們的喊聲攪亂了秋夜的寧靜。

深秋的風透過殘破的窗欞吹進工棚。

姚大壽感覺臉像被刀子掠過般生疼,他披衣推開窗戶。

並不強烈的陽光耀疼了姚大壽的眼。

眼前是異鄉秋天蕭瑟的景色,田野裏沒有了挺拔的高粱,樹木的葉子也不再蒼翠欲滴,微黃的樹葉在風中瑟瑟發抖,把孤城曠野渲染得像是一幅斑駁的油畫。姚大壽早就適應了戎馬倥匆漂泊不定的生活。但這次兵駐成安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孤獨感。盧溝橋事變以來,姚大壽隨著大軍一路南撤。作為軍人,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恥辱。這種刻骨銘心的恥辱深深地刻進了他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