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城樓上的日軍用機槍封住了大股中國軍隊的去路。火舌混亂地交織成一道火網,許多衝在前麵的士兵相繼倒下疊成一道人牆。
“媽的,小鋼炮,給老子上小鋼炮!把東門給老子轟平!”姚大壽大吼。
一發發榴彈劃破空氣帶著瘮人的尖嘯砸落在城頭。火光驟然映紅了半邊天幕,暗紅色的煙霧衝天而起,譙樓被榴彈削去了半邊。
此時,西門早就變成了一片火海。羽仁次郎把幾乎所有的輕重機槍和迫擊炮調集到了西城牆。狹隘的城牆限製了日軍在重火力方麵的優勢,毫無回旋餘地和戰鬥縱深的日本人隻能漫無目的地向曠野中瘋狂掃射,用子彈的排泄來抵禦心中的恐懼。羽仁次郎變成了一條焦躁不安的瘋狗,他在城下的沙包後不住打轉,除了寄望於駐邯日軍援兵的到來別無它法。此時,一個更為可怕的消息傳來,中國的士兵和民團已經從東城過來,他們將承受中國人的兩麵夾擊。
“命令士兵們擋住支那人的進攻!援軍馬上就會到來!”羽仁次郎揪著送信士兵的衣領歇斯底裏地搖晃。
此時,橫亙在日軍“司令部”門前的工事成了中國人前進的最大障礙,日本人的輕重機槍形成了一道難以逾越的火網,在沒有掩體的情況下,中國人隻能躲在街道兩側的小巷裏躲避著呼嘯而過的子彈。
“太窩囊了。”楊老寬混雜在士兵中不住地嘟囔。身邊的士兵瞟了他一眼:“窩囊?你把日本人幹掉我看看。”
“兄弟,借你件東西使使。”楊老寬說。
士兵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楊老寬。
“湯姆森衝鋒槍借我用用。”楊老寬突然丟掉步槍,一把奪過衝鋒槍閃出小巷,他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在若隱若現的晨曦中奔跑射擊,暗紅的火光刺破鈷藍色的晨霧。楊老寬突然停住了腳步,他在驚呼聲中回首一笑,胸口前一片紅色的印記正在慢慢擴散。
“楊老寬,快回來!”姚大壽大吼。
“姚營長,勝利之後把我的忠義旗插在城樓上!”楊老寬也在大吼。
子彈的重擊讓楊老寬趔趄著險些摔倒。
“司令,楊司令!”楊老寬的手下終於找到了他。
“兔崽子,記得給老子收屍!”楊老寬敞開棉襖迎著子彈向日本人的工事狂奔——他的腰裏栓了一圈手榴彈,嗤嗤作響的白煙一直燃燒到他躍身撲向沙包的瞬間。巨大的爆炸伴隨著碎屑和洶湧的氣浪灌滿了街道。楊老寬和日本人在半空中自由地舞蹈,他們像鳥一樣肆意飛舞,然後又重重落下。那一刻楊老寬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吳警長,我的承諾我做到了,我對得起忠義兩個字!塵埃落定,楊老寬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中國人的腳步有力地踩踏著這條古老的街道,他們在日本人驚慌的叫喊聲中闖進了日軍司令部。姚大壽把槍扔給隨身的衛兵,抽出大刀跑到隊伍的最前麵,在一個滿臉恐懼的日本兵舉起槍的瞬間,大刀削去了他的頭顱。血光四濺中,姚大壽用吼叫和瘋狂砍殺釋放著多年的屈辱,這場虎入狼群的追殺不到幾分鍾的時間就宣告結束,院子裏橫滿了日本人的屍體。
太陽在一瞬間躍出雲層,光線針芒般刺痛了大家的眼。
院子中央的旗杆上太陽旗在徐徐飄揚,對於自己身下滿院狼藉的帝國軍人的屍體置若罔聞,一如畫像上天皇的傲慢和冷漠。
“來人,扯掉這狗日的膏藥旗!”姚大壽大喊。
“讓我來吧!”紀大胡子把步槍遞給民團團員,朝手上啐了一口,猴子般在旗杆上攀爬。
“營座,我帶弟兄們到裏麵搜搜去!”郭明亮說——這位自詡為九條命的漢子並沒有在上次的戰役中斃命。去時百人,歸時寥寥數人。他在地毯式的炮火席卷中撿了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