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大早,張雲卿和他的幾大金剛在寨子裏祭拜劉、關、張神位,然後是匪眾來給張雲卿拜年。張雲卿春風滿麵,按徒們的入夥時間或擔任職位的大小給予紅包。前一年,燕子岩山寨的收入頗豐,張雲卿是個大方人,出手的紅包令匪徒們個個喜笑顏開。
按習慣,每年的正月初六,張雲卿都要回石背老家給父老拜年,給先人上墳燒紙,今年亦不例外,於正月初五下午回到老家石背鄉自己家裏。這套房屋在方圓幾十裏也算是規模最大、最豪華的,隻是建好以後,因事務繁忙,他很少回家居住,多數時間都是張羅羅在幫著打理。
近些日子張雲卿在寨子裏忙於迎來送往,他回到老家就是想清靜的。天黑後,他感覺很累,就回房裏休息。倦意說來就來,他和衣躺在床上,隨即發出鼾聲。蒙矓中,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到身邊,冷颼颼地說:“順路,別來無恙?”
張雲卿驚道:“張光文,你來幹什麼?!”
“我來幹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張光文陰惻惻地反問。
“不不……我是說,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張雲卿難以掩飾內心的緊張。
張光文連連冷笑:“別忘了,我與你是天生的冤家對頭,隻要你回到武岡這塊地盤上,我就都在你身邊。”
張雲卿立即顯露強橫:“你還不服氣?都過了這麼久了……”
“我當然不服氣!如果不是關月雲相助,死的一定是你!這血海深仇,哪怕是隔了幾代人,我也不會放過你的!你聽著,血債得血還,你殺了我家的親人,我也要殺你全家!”
張光文說著,惡狠狠地把一個東西扔到地上。張雲卿一看,原來是兒子張中怡的人頭!張雲卿驚道:“你你……你為何殺我兒子?”
張光文不搭腔,突然麵露凶相,向張雲卿撲來。張雲卿貼地一滾拔出手槍,剛要扣動扳機,張光文突然消失在眼前,才明白原是一夢,但夢中兒子血淋淋的人頭仍在眼前……
張雲卿再也睡不著了,隻要一閉上眼,張光文就出現在眼前……
一夜無眠。次日,張雲卿浮腫著眼睛給父老拜年,然後在張羅羅家裏吃午飯,下午給先人燒紙。祖墳離張家院子遠,給父母及幾代祖先上過墳,張雲卿本想回家休息。看到兒子走在前麵,他想起了昨晚的夢,又想到兒子已經二十歲,自小沒娘,不禁動了惻隱之心,便陪他上尹氏的墳山。
來到鬼崽崽墳山,張雲卿見張中怡跪在母親墳墓前很是虔誠,一種本能的父愛油然而生,於是以少有的關心口吻問道:“中怡啊,你都在師範讀書幾年了,不知你的功課如何?”
“一般吧,父親。”張中怡一向怕父親,所以回話的聲音不大,但還是能讓人聽到。
“你都學了些什麼呢?說給爹聽聽。”張雲卿這樣的關心,在旁人看來確實少有。
張中怡想了一會道:“老師正在教我們勾股定律……”
張雲卿一聽,立即恢複了一貫的威嚴,大聲道:“什麼勾屁股定律,這還用老師教?誰不知道人長個屁股,拉屎就是要勾下去的,勾不下去能做事嗎!”
張中怡卻認真地說:“爹,我說的勾股定律是數學裏的東西,不是什麼屁股,你說的‘勾’是我們武岡的土話,在書上是‘彎曲’的意思,外地人是聽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