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借屍還魂(1)(2 / 3)

鄧聯佳明白趙融害怕報複,隻得說:“那就不為難趙縣長了,事到如今,隻能胡亂將就了。”

兩人分了手,趙融回衙門,鄧聯佳徑直去到河灘平棺材店。他身上總共隻有十個大洋,買了一副劣質棺材,請工人把張光文埋在大炮台的亂墳岡上。想想張光文一個富家公子,竟然落到這個下場,忍不住泫然淚下。他在墳包上做了記號,以便來年清明節祭掃。

鄧聯佳在城裏夜不能寐,又想起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該回去看看。更想到如今張雲卿得勢,必然會來尋仇,當務之急是舉家遷往外地。可惜自己一向大手大腳慣了,這些年張光文雖然給過他不少,卻一直少有積蓄。他禁不住怨恨起自己來:隻知道講義氣幫朋友,從不想自己的後路,現在還要連累家人……

鄧聯佳越想越擔心,高一腳低一腳往家裏趕。他的家在下扶衝,離鍾雪華家不到五裏路。快到家時,院子裏的狗都不認得他了,把他當陌生人衝著他汪汪亂叫,實在不知如何向親人們開口。

狗叫聲驚動了村裏人,一位族伯把頭從窗口探出來叫他的綽號:“肥肉啊,村裏人都說你不回來了,怎麼還回來了?”

“這話誰說的?這不是回來了!”鄧聯佳很尷尬。

“你回來幹啥呢?”

“還用問嗎?回來看爹娘。”鄧聯佳覺得族伯的話問得有點古怪。

“你還記得爹娘?我們幾年都沒見到你的人影,你爹娘喝西北風去了,要精不肥的東西!”族伯生氣地把窗戶關上了。

“要精不肥”,是武岡罵人的土話,就是不文不武沒出息的意思。鄧聯佳讀過幾年書,田地功夫生疏,早年沒少被長輩叱罵。今天覺得族伯罵得有點蹊蹺,來到家門口卻見鐵將軍把守,連忙向鄰居打聽,才知道一家人早在七八個月之前搬走了。問搬到哪裏去了,鄰居吃驚地說:“我們都以為是你接爹娘享福去了呢,怎麼連你都不知道?”

鄉下人講究熱土難離,全家人搬往外地,曆來都是傳得沸沸揚揚的大事,怎麼誰都不知道?他轉出一個可怕的念頭,莫非遭了張雲卿的黑手?立刻轉念又想:這不可能!七八個月前,張光文的實力還在,張雲卿沒能耐那樣做……

他不甘心,接連問了幾家親戚,一連幾天仍是沒有結果。

口袋裏已經沒有錢了,這才想起張光文臨死交代過的話,於是離開扶衝往石背趕。

鄧聯佳到了黃橋鄉石背村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這裏是張雲卿的老巢耳目眾多,清天白日的,鄧聯佳不敢露麵,躲藏在山上又累又餓。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在一戶人家的門口偷了一把鋤頭摸上山。雖然帶了手電筒,但不敢開。

張光火的墳墓在張家墳山,鄧聯佳沒費多大工夫就找到了。按說張光火有兒女,還過了六十歲,是該上祖墳的,但張家人見他失勢,就以是“殤人”為由予以阻攔,隻得葬在族墳地上。

此時天剛黑,正是家家戶戶喂豬或清點家畜的時間,誰也沒有心思注意外麵。鄧聯佳在昏暗中摸到墓碑,挖了約三尺多深處,挖到了稻草,再下去,鋤頭果然碰到了東西:一個不大的小木盒子,拈了拈,不沉。他不禁有點失望:就算裏麵裝的全是黃金,也隻有這麼一點。

對麵的狗叫了,鄧聯佳幹脆無所顧忌地打開手電。心想,就算有人注意這邊,也當是墳山上的鬼火不敢出來。

離開石背,鄧聯佳向北走了三個多小時到高沙住進一家夥鋪。到了房裏,這才挑亮油燈把小木盒子打開。錢不多,隻有三十塊大洋。鄧聯佳在一陣失望之後又想:以張光文的為人,不會如此小氣,何況還是親口承諾安排給他過日子的錢!正納悶,猛看到盒子裏麵還有一張油紙。展看時,上麵果然有字。字不多,就三個地名:扶衝;洪江又生春綢緞百貨行;長沙大西門又生春綢緞百貨行。

這是一張十六開的牛皮紙,上麵塗抹著很厚的桐油,即便放在水裏也不會受損,字跡也不會受潮模糊。如此慎重,可見張光文費盡了心機。那麼他留下這幾個地址是什麼用意呢?凝視片刻,鄧聯佳很快讀懂了這三個地名的意思:張光文在告訴他,如果回到老家扶衝找不到親人,就去洪江,或者是長沙。他很快想到,洪江又生春是張家發跡的地方,張光文是個聰明人,不可能把很多的錢埋藏在哥哥的墳前,分明在暗示三個聯絡地點。想到這裏,鄧聯佳釋然了,藏好了木盒就吹燈上床。

一夜無話,鄧聯佳睡到次日太陽曬屁股才起來。出生入死接連奔波,他實在身心憔悴了。此去洪江道路崎嶇,還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麼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