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借屍還魂(3)(1 / 3)

鄧聯佳離開車站,他沒有回家,而是騎著馬沿湘江向南走。自從接手了這麼大一份產業,他心裏堵得難受,像是身上背負著幾座大山,他被壓得快要崩潰了,當務之急是緩解壓力。

越往前走,路上行人越稀少,過了大椿橋,鄧聯佳一甩鞭,馬就一路狂奔起來,終於到了沒有人煙的南郊,他迫不及待地從馬背上滾將下來,在開闊地上歇斯底裏狂奔呼叫,盡情發泄。待到筋疲力盡,心裏也好受多了,然後燒紙錢、焚香,麵朝家鄉方向連叩幾個頭,含著淚苦訴道:“光文兄啊,你太高看我了,我是個沒有大本事的人,你卻把這麼大的重任交付給我……我好惶恐,連你都沒能鬥過他,我又如何是他的對手?嗚嗚——光文兄,如果你在天有靈,就助我一把吧!讓我在有生之年殺了張雲卿,完成你托付給我的使命,嗚……”說著忍不住淚如雨下,趴在地上直哭得昏天暗地……

鄧聯佳回到大西門家裏的時候,已是傍晚。一到家,廚房立即為他擺上豐盛的晚餐,但麵對品種繁多的山珍海味,他沒有胃口,隻吃了一點點就回屋裏休息。曾幾何時,這種生活一直是他向往的,一旦擁有,原來也不過如此。

一支煙才抽到一半,屋裏有人敲門,他掐滅煙蒂回應道:“有事情明天來吧!”

外麵的人沒有走,卻推開門進來了:“鄧先生,是我。”

鄧聯佳沒想到來人是細狗,忙起身相迎:“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還以為是來彙報賬目的呢!”

“回來一陣了,來找過你,他們也不說你送人去了。怎麼了,遇上什麼傷心事?”細狗看著鄧聯佳紅腫的雙眼。

鄧聯佳一聲長歎:“光文兄一定是看走眼了,我鄧聯佳何德何能,能夠替他擔當如此重任?”

細狗明白鄧聯佳為何事哭了,很久才說:“這擔子他不給你,還能給誰啊?”

鄧聯佳的淚水又不爭氣了,很久才止住,問道:“你什麼時候回武岡?”

“有事嗎?”細狗看著鄧聯佳。

鄧聯佳點頭:“方便的話麻煩你去一趟洪江,什麼事都不要瞞他們了,沒有這必要。”

細狗想了想點點頭說:“行,就照你的意思辦。”

“今後,我的事就不用他們過問了,就當我已經不在……從現在起,我不屬於他們,也不屬於我自己……對我來說,除了使命,親情、生命都不重要……”說著,他的鼻子一酸又忍不住了,緊緊咬住嘴唇,平靜下來後,不好意思地衝細狗一笑,“你看,我就這樣的出息……”

細狗看著鄧聯佳被咬出鮮血的嘴唇,動情地說:“不!我知道光文為什麼選擇了你,現在我才知道,他沒有看錯人!”

鄧聯佳從悲傷中醒過來,吐了口氣說:“你一路辛苦了,回去休息吧,過幾天我們好好商量複仇大計。”

鄧聯佳沒有等到“過幾天”,第二天就來到細狗房裏與他商量。商量的結果是用“齊頭並進”策略:長沙這邊,貨行的生意保持現有狀況不再圖發展,所得利潤全部用來打點,廣交軍政界要人,有機會就借助他們的勢力消滅張雲卿;武岡那邊,仍然保持與易豪的聯絡,伺機一起對付張雲卿。

事情商妥後,細狗回了一趟武岡。一個月後,他回來向鄧聯佳彙報:“易豪處我已經銜接上了,他很欽佩你的俠義品格。他說,無論海枯石爛,殺弟之仇不會忘,張雲卿永遠是他不共戴天的敵人,他很高興與我們結盟。”

這一點鄧聯佳早料到了,隨即又問道:“那個事替我辦了嗎?”

細狗點頭:“你家裏人很開通,特別是鄧老爺,他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他為你的決定感到欣慰。”

“我幾個哥哥沒說什麼嗎?”

“他們說,為了全家,隻是虧了你一個人。”

鄧聯佳點點頭:“算他們還有良心,我也算對得起家人了。話又說回來,為家人作出犧牲也是應該的,隻要他們識好歹就行。還有一事也要放在心上——”

“什麼事盡管吩咐。”

“光文兄死得很慘,死後我也沒能好好安葬他。我把他埋在大炮台的亂墳崗,幸好在墳頭做了記號,我想讓他魂歸故裏。”

“這事我去辦!”

鄧聯佳搖頭:“現在不行,張雲卿耳目眾多,為安全起見,等平靜下來再說。到時我會回去一趟,你要做的事,就是請風水先生擇好地,要請外地地仙,不能驚動當地人,最好是晚上進行。”

“我明白。”細狗連連點頭。

次年清明前夕,鄧聯佳、細狗一起回到武岡,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高價請人把張光文的棺木從大炮台遷回石背老家。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到了民國廿二年歲末。按曆年規矩,鄧聯佳要在年關回武岡一趟,采購家鄉特產帶到長沙給旅居長沙的武岡軍政要人拜年。事情辦完後,他又來到楓木嶺拜會易豪。他給易豪帶來的禮物是綢緞、布匹,凡屬頭目,都按官階贈送二匹到十匹不等,馬弁則每人一套洋布,讓寨子裏的人都穿上新衣服過年。易豪很感動,拉著鄧聯佳的手說:“聯佳兄太客氣了,年年想得如此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