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聯佳說:“都是自采的貨,值不了幾個錢,一點心意罷了。”鄧聯佳送了禮就要走,無奈易豪非要留他過夜。是日無話,次日上午,鄧聯佳與易豪正在議事廳說話,忽有馬弁來報,說是有客人來訪。
易豪回去一會又興衝衝回來,一落座就問鄧聯佳:“鄧先生,你猜是什麼人來了?”
“我哪裏能猜得出,你說是誰來了?”易豪不說,隻把一紅紙遞來,鄧聯佳一看吃驚道:“這麼說,張雲卿從貴州回來了?”
易豪點頭:“送請柬的是他的馬弁張鑽子。幸虧我把你留下了,我是個沒主見的人,想問問是去還是不去?”
鄧聯佳道:“你的想法呢?”
“我寧願與鬼在一起,也不想見到張雲卿,何況還要與他同桌吃飯!”
鄧聯佳想了想:“張雲卿明知你跟他有殺弟之仇,一回來就給你發請柬,這其中必有目的。”
“他有什麼目的?”這正是易豪琢磨不透的地方。
“我看,他的目的是試探你。”
“試探?那麼我該不該去呢?”
鄧聯佳沉思片刻說:“張雲卿詭計多端,還別看這簡單的邀請,裏麵卻透著他的心計。”
“有什麼心計?”易豪的心提到嗓子眼來了。
“他剛從貴州回來,對你的心思他一無所知,當然是借這次宴請摸底:如果你不去,他就知道你把當初的三家結盟根本沒當回事,他會一如既往地對你加以提防;如果你應邀前往,他也會認為這不是你的真實意願,可能是有了某種圖謀才來麻痹他。”
易豪很有同感地點頭:“沒錯……那麼我該如何做?”
“你派一個人代表你去。”
“很好,就讓楊相斌代我去赴宴!”沉靜有許,鄧聯佳突然長歎,歎罷眼淚雙流。易豪不安道:“鄧先生何故傷心?”
“我太沒用了!這麼多年過去,仍是一事無成,這仇何日才能報啊……”鄧聯佳仰頭望天。
“鄧先生若這樣說,我易豪更加無地自容了!光文才死了三年,你知道我弟弟死去多少年了嗎?這裏我提醒你記住一句話——欲速則不達,如果你能做到,離成功就不遠了。道理我懂,就是做不到,所以才沒有成功,我希望你不要步我的後塵!”
“欲速則不達……”鄧聯佳認真玩味著。
“沒錯,這是真理!古人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沒有那樣做,而是急於求成,結果讓仇人時時刻刻提防我,這仇還能報嗎?你要吸取我的教訓,沉住氣,花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時間,等待一個最佳時間,一出手就置他於死地!”
鄧聯佳點頭。離開武岡後,他越想越覺得易豪說的話有道理,可是真要做到確實很難——每天,隻要他獨在一處,就覺得後背有人在催促他盡快去報仇……
時間一天天過去,報仇的事卻沒有一點眉目。這些年錢花得不少,結識的軍政要人也有很多,但沒有一個可靠。最苦惱的是,除了細狗,他身邊沒有一個可以打商量的人,但細狗畢竟隻是個工人,除了辦事可靠,幾乎不能幫他謀劃。經過這許多的觀察、測試,在交往的眾多友人中,漵浦的薑定要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1938年10月,薑定要來長沙進貨,鄧聯佳把他請到房裏,將心底的秘密和盤托出。薑定要半天才回過神來,噓唏不已道:“這樣的事原以為隻在書上有,沒想到竟發生在我的身邊!你能對我推心置腹,可見你不把我當外人。感謝你對我的信任,薑某雖然沒有你那樣的俠肝義膽,但‘義氣’二字還是認得,為了不愧你對我有信任,說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鄧聯佳於是把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以及遇到的困惑說了出來,然後歎道:“事到今天,我真的是黔驢技窮了……”
薑定要道:“聽你說了這麼多,鄧先生擇定的目標很大,似乎這些人都可以幫你,現實是到頭來沒有一個可靠……”
“正是如此,薑先生說到點上了!”
“我有個不成熟的建議——如果隻擇定一個目標,是不是……”
鄧聯佳恍然大悟:“是啊,我早該如此做了!薑先生,你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啊!”
薑定要道:“還有一個建議——以後我們不要再先生來先生去的,多生分!”
“你這建議太好了!”鄧聯佳立即改稱呼,“定要兄,你覺得陳光中如何?”
薑定要說:“陳光中有他的優勢,第一,實力雄厚;第二,他與張雲卿打過多年交道,有經驗;第三,張雲卿曾經幾次讓他下不了台,他應該是很願出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