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卿兩眼束成錐子,盯著關月雲:“有你說得這樣輕巧嗎?”
“說輕巧也輕巧,說不輕巧,無非就是殺頭。”關月雲丟開張雲卿,昂首對眾人說:“你們不是想要我進城嗎?我把隊伍都拉來了,我的誠意已經擺在這裏,現在就看你們的了。”
鄧英傑迅速與黃萬交換了一下眼色,幹笑著說:“人肯定是要還給你的,不過……”
“沒有什麼‘不過’的!”關月雲柳眉一揚,“隻有兩個字——放人!如果你們執意不放人,大不了魚死網破!我的老公在外麵,隻要我半個小時後沒有帶人回去,馬上率領手下攻城!”說著把衣襟一抖,露出腰上兩把鋥亮的快慢機,分明還掛著兩顆手雷。
黃萬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生怕把事情搞砸,連忙打圓場:“鄧縣長也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請月婷配合一下我們,交出她的同黨來。”
“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但我更了解我的妹妹。你們想讓她幹這種事,還不如把她殺了。”關月雲看了一下表,“時間很緊,如果你們還要拖延,那就是不想放人了。”
“就衝你的爽快,我答應把人還給你。”黃萬說著,就手書一張放人的便箋交給關月雲。關月雲離去後,他搖頭感歎:“這麼強悍的女寨主,真是讓我長見識了!”
鄧英傑道:“那是,不過話又說回來,不強悍一點,如何能夠駕馭住那麼大一幫男人?隻是我沒有想到,她還有一個親妹妹。”
張雲卿說:“其實,我一見到黃萬兄帶來的那張報紙,就斷定她是關月雲的親妹妹。我沒有想到的是,她居然還是共產黨!老天真是開眼,沒想到事情會這樣順利!接下來我們該要做的,就是盡快把易豪弄進城裏來。”
鄧英傑經張雲卿一提醒,立即就派人去楓木嶺送信。
關月雲進城後,被安置在旱西門。10月5日,易豪也進了城,被安排在全城的最高位置西北門。易豪很高興,認為位置高對自己有利。張雲卿暗暗發笑,因為他看出,解放軍攻城必選製高點。
10月6日,鍾雪華回來報告:解放軍天津縱隊已經出發,他們此行的目標正是武岡城。
張雲卿立即將情報轉告黃萬。黃萬一邊給白崇禧去急電要求增派援兵,一邊又命令部隊在城內大築工事。
雖然劉異對城內的消息封鎖得很嚴密,但市民們一見修築工事,就明白要發生戰爭,頓時人心浮動。時至下午,黃萬不得不將城門關上,市民們眼見出不去,就開始考慮如何防患流彈了,於是就有人在家裏用桌椅拚起來,用棉被衣物等堆在上麵當掩體,以便人躲到底下。鄉裏人不進城,市麵上肉食蔬菜很緊俏,正好這一天是中秋節,市民們都要過節,當然也就物價飛漲了。國民黨的票子,什麼銀元券、金元券沒人肯要,市麵上隻用銀元和銅幣。
10月7日,城裏雖然沒有什麼大的動靜,但氣氛很緊張。除了說解放軍已經到了灣頭橋,還流傳白崇禧從廣西調了兩個團來支援武岡的消息。
這些消息,張雲卿自然地都能在第一時間知道。雖說他是個久經沙場的慣匪,但都是與國民黨及同行打仗,與解放軍交手還是頭一次。他聽說“東北虎”很是驍勇了得,心裏不免發怵。
傍晚時分,張鑽子急急趕來報告:“滿老爺,大事不好,解放軍已經把縣城圍得水泄不通了!”
張雲卿心裏很緊張,但嘴巴上卻說:“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來了幾個兵麼,長這麼大歲數,你還沒打過仗?”
張雲卿罵了張鑽子,少不得爬上屋頂觀察。四下裏一望,果見黑壓壓的軍隊正在移動,很快就把縣城三向包圍了,隻留下西邊這片開闊地沒有看到解放軍的人馬。
見到這陣勢,張鑽子驚慌地問道:“滿老爺,我們能頂得住嗎?”
張雲卿不得不說:“頂不頂得住,這就看白長官來多少援軍,還要看援軍什麼時候到來。”
“黃萬不是說,有兩個團就快到了嗎?”
張雲卿苦笑說:“他的話不能全信,我們要做好兩手準備。我已經派鍾雪華與李精一接洽去了,萬一援軍靠不住,就由他接應我們撤退。現在三麵是解放軍,他必須從西麵接應。”
天色全黑後,城樓上的守兵用軟梯將張鑽子放出城外。
10月8日上午,張雲卿來到縣政府過問援軍的事,黃萬滿有把握地說:“我剛剛收到電報,援軍已到武岡縣境,下午定能抵達。”
張雲卿回到水西門,等到下午五點,他見援軍的事仍無半點動靜,又去了縣政府。黃萬明白是問援軍的事,以事務繁忙為由避而不見,問其他人,都是閃爍其詞。張雲卿立刻意識到,援軍已成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