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3)

此時秋氣初到,而炎陽天氣仍無殊於三伏之期。其故何也?良由陽氣未能盡泄,至於夏秋交際,不得不泄其餘烈,而後秋涼可入矣。至人有傲天之學,於殘暑將退時,一心收斂,毫無一物介於胸懷,任他燒天灼地之烈氣,我自為我,彼焉能入而動我之心哉!蓋靜陰也,動陽也,人能靜如止水、如澄潭,又何畏暑氣之侵也?其侵之者,非暑之能侵也,亦由我心之動,因之氣動神隨,而與造化為轉移焉。以是思之,則知人之生死,非天之能生死乎人,由人之自生自死於其間也。諸子知得此理,惟一心內守,獨觀虛無之竅,靜聽於穆之天,則心常存,氣常定,猶如太虛之虛,自不與萬物同腐朽焉。總之,此個工夫無非一個玄牝而已。古雲:“玄牝之門世罕知,休將口鼻妄施為。饒君吐納經千載,爭得金烏搦兔兒?”是知玄牝之門,非如今之時師傳人以出氣為玄、入氣為牝之謂也,又非在離宮、在坎宮、水火二氣之謂也,蓋在有無之間,不內不外之地,父母媾精時一點靈光墮入胞胎內,是為玄牝之的旨。爾學人細心自辨。若說是出玄入牝,是渾渾淪淪,毫無蹤跡,又墮於頑空。在他初學之徒,吾亦不過於形色間指出一個實跡。若諸子工夫已有進步,可以抉破其微。吾聞昔人雲:“念有一毫之不止,息不能定。息有一毫之未定,命不我有。”是知玄牝者,從有息以煉至無息,至於大定大靜之候,然後見其真也。近日用工,雖氣息能調,究未歸於虛極靜篤,則玄牝之門猶不能現象。惟於日夜之際,不論有事無事,處變處常,時時以神光直注下田,將神氣二者收斂於玄玄一竅之中,始則一呼一吸猶覺粗壯,久則覺其微細,則少靜矣。又久則覺其若有若無,則更定矣。迨至氣息純返於神,全無氣息之可窺,斯時方為大定大靜,煉丹則有藥可采,此可悟玄牝之門,此可見生身受氣之初,是即真正玄牝之消息,以之修煉,可以得藥成丹也。不然,有一息之未止,則神隨氣動,氣與神遷,有何玄牝之可言哉!不知定息靜神,徒於有息有慮之神氣上用工,莫說丹不能成,即藥亦不可得;莫說命不我立,即病亦有難除。此玄牝所以為煉丹之本也。知此,道不遠矣。

十七

道家以虛無之神,養虛無之丹。不是無形而有象,亦不是有象而無形。此中真竅,非可以語言文字解得。學道人須從蒲團上,自家一步一步的依法行持,細細向自家身上勘驗,方識得其中消息。吾前言玄牝之門,其實玄即離門,牝即坎戶。惟將離中真陰下降,坎宮真陽上升,兩兩相會於中黃正位,久久凝成一氣,則離之中自噴玉蕊,坎之中自吐金英。玉蕊金英亦非實有其物,不過言坎離交媾,身心兩泰,眼中有智珠之光,心內有無窮之趣,如金玉之清潤縝密,無可測其罅漏者。然非以外之呼吸時時調停,周遍溫養,則內之神氣難以交合。古雲:“玄黃若也無交媾,怎得陽從坎下飛?”是知天地無功,以日月為功;人身無用,以水火為用。天地無日月,天地一死物而已。人身無水火,人身一屍殼而已。日月者,天地之精神。水火者,人身之元氣。惟能交會於中,則內之元氣假外之呼吸以為收斂,始而覺其各別,久則會萃一團,而真陽自此生矣。倘陰陽不交,則氤氳元氣不合,而欲陽之生也,其可得乎?可笑世之凡夫,以全未煆煉之神氣,突然打坐,忽見外陽勃舉,便以為陽生藥產。豈知此是後天之知覺為之、凡火激之而動者,何可入藥?生須知真陽之動,不止一個精生,氣與神皆有焉。必先澄神汰慮,寡欲清心,將口鼻之呼吸一齊屏息,然後真息見焉,胎息生焉,元神出焉,元氣融焉。由此再加進火退符、沐浴溫養之工法,自有先天一點真陽發生,靈光現象,以之為藥,可以驅除一身之邪私,以之為丹,可以成就如來之法相。古雲:“勿忘勿助妙呼吸,須從此處用工夫。調停二氣生胎息,始向中間設鼎爐。”是知安爐立鼎以煆煉真藥。未到凡息停而胎息見之時,則空安爐鼎,枉用火符,終不能成丹。即說有丹,亦幻丹耳,不但無以通靈,以之卻病延年亦有不能者。總之,玄牝相交,玄黃相會,無非掃盡陰氣,獨露陽光,猶如青天白日,方是坎離交,真陽現。有一毫昏怠之心,則陰氣未消,有一點散亂之心,則陽神未老,猶不可謂為純陽。吾聞古雲:“人有一分陰未化,則不可以成仙。”故呂祖道號純陽也。足見陰陽相半者,凡夫也。陰氣充盛者,惡鬼也。陽氣壯滿者,天仙也。《易》所以抑陰扶陽,去陰存陽也。然此步工夫,豈易得哉?必由平日積精累氣,去欲存誠,煉而至於無思無慮之候,惺惺不昧,了了常明,天然一念現前,為我一身主宰,內不見有物,外不隨物轉,即是金液大還之景象。稍有一念未除,尚不免有凡塵之累。生等要知修成大覺金仙,離不得慢慢的去欲存誠,學君子慎獨之工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