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肅中,還是那樣的月光,還是那樣的臉龐,隻是風更輕了,撫慰著這一片夢中寂寥!
翌日,火渠裏隻剩下幾根焦暗的木炭,一百五十人,一個不少,整裝待發。
沙漠裏的晝與夜永遠是天差地別的。它仿佛早已經遺忘黎明前沁人心脾的暴走寒風,隻餘個囂張的太陽,盤伏在九天之上,燒幹他們出世即得的血肉之軀!
沒人叫苦,他們早慣了這道挫骨熔灰之痛。
但他們卻不知道,還有另一種危險,已經逼近。
“這回的獵物看起來不錯!”
說話的是一個身穿土黃色外套,腰間佩著刀、槍、劍三種兵器的魁梧男人,麵容比較粗糙,卻是劍眉星目,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奮,邊說話,邊對著身後一幹人彈指。
放眼一望,這哪是一幹人,隻見得一片潛伏在沙堆後的頭顱紛紛抬起,黑壓壓少說有一千多人。看樣子從幾天前就盯上皇北霜的車隊了,現在終於等到他們深深進入埋伏圈裏。
不用說,這是一幫土匪強盜,說話的定是首領。他們穿著與沙漠顏色相同的服裝,悄悄潛藏在黃土之後,伺機而動。
“兄弟們,下麵的女人,看上的就奪了,看不上的就賣掉,至於男人,隻要反抗,立斬不待!”這個年輕的首領顯然具有相當的威望,號令之下,兄弟們蠢蠢欲動。
“衝!”隻見他抽出腰間的大彎刀,領著眾人呲牙咧嘴地向著皇北霜的車隊衝過去,其中不少人口裏還帶著失控的高聲尖叫,像找到食物的禿鷹一樣狂嘯不止。
“強盜!是強盜!保護娜袖。”正在收拾行李的侍衛首先驚動,趕緊操起弓箭將皇北霜的車駕和二十幾個婢女圍了一個緊。
弓箭對準了壓麵而來的瘋狂匪類,卻不見對方有一人因此停下奔跑,他們手上拿著大刀,除非要害中箭否則絕不倒下,衝到頭的上來就是一陣亂砍,到處都是兵器的碰撞聲和割骨的嘰嘰聲,時不時伴著一些極端痛苦的慘叫,隻聽得有人倒下了。
皇北霜坐在車裏,臉色十分憂慮,她稍稍撥開窗簾一看,眼中絕望重重,明明是千人壓陣,保護她的侍衛卻隻區區一百多人,其中還有不少侍衛奴婢當真丟下她們,逃竄而去。剩下的似乎隻能不顧命的殺敵,奈何血肉模糊也不願鏗然倒下。
皇北霜皺著眉,心中一片混亂,想她這一路而來,時刻注意著風流與氣候,生怕一個不小心,一百五十人葬身旱海,負了鄉親最新章節末世之大劍召喚者。如今,防著了天,卻防不著人;防著了地,卻防不著命。
思及此,她決然走出車架,力持鎮定地站在車架前板上,高聲下令,“住手!放下武器,不做頑抗。”
侍衛們立即收手,聚攏在她身邊。
“我們是和親的婚隊,屬於厄娜泣,路經此地,未想成為諸位的杯中水,盤中餐。如今車上的金銀珠寶,水酒殘糧,我們願意雙手奉上。隻借一條生路,峰回路轉的一天,必定不忘相還!”
皇北霜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清清楚楚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這幫盜賊估摸著還沒有劫過這樣膽大包天的女人,反倒有點手足無措,麵麵相覷,愣上了好一會才齊唰唰地看向首領。
那首領的彎刀上,還滴著鮮紅的血,他站在中間看著皇北霜,沉默了好一會,卻忽然大笑起來,笑得十分興致,狂妄,聲聲不斷。
“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老子奸淫擄掠十餘年,還未沒見過哪個獵物自己走出來談條件的!”他說到一半又譏笑了一聲,“有意思!”
皇北霜抿著雙唇,不動聲色。
“小姑娘,要知道,從你投降的那一刻起,你他媽就誰也不是了,而是老子我的囊中物。別拿老子的東西跟老子談條件。”
那首領說話時,眼睛裏還帶著殺戮後的興奮血光,看得皇北霜心中一片慌亂。
“不過出了轎子,見著血肉,還能把自個當個人的女人你是第一個!而且……”他走近一看,“呐!還是個絕色美人兒,看這樣子,是要送到哪個大國去當玩物吧?哈哈!不如就便宜了大爺我!”說完,他一陣不懷好意的笑,引得眾兄弟開始起哄。
這時候車裏的朵再跑了出來,站在皇北霜旁邊,側身半擋住她,厲聲大喊。
“大爺們!求求你們放了娜袖兒。我們離開了自己的故鄉,可不是為了享受榮華富貴。我們的車隊和獻給國王的禮品花費了厄娜泣族整整五年的積蓄。這些珠寶是刺在我們肉中的荊棘,是搜刮我們骨血的大刀!如今,我們願意全部舍棄!”
“可是,我們無法舍棄生養我們的淒然大地,無法舍棄遠在故鄉的父母兒女,他們此刻正兢兢業業,時刻憂心,如果我們合婚的車隊無法準時到達雲沛王宮,等待他們的……將會是血與火的洗禮。那是七千多個無辜族人的劫難!大爺們,我們不是為求自己保命,我們害怕的是不能完成這使命!”
朵再本是巫師,說話字裏行間都慣於吟唱壓韻。此時她亦十分激動,亂發隨風飛散,像一個頭上長滿白蛇的巫婆,沒有牙齒的嘴巴如同一個開合的黑洞,抑揚顫抖的聲音似是包含了古老可怕的暗示,蒼勁而懾人。
此情此景,十分詭異,土匪們都安靜下來。
“朵再,你退開吧!縱然你剛才的一番話語打動了千顆冷酷剿骨之心,卻仍有一人,依然冷若冰霜,視眾人為螻蟻!”皇北霜從車上縱身躍下,走到侍衛的前麵,決然悲憤地直視著站在麵前的首領。
“你為何還要笑?你為何還要緊握屠刀?難道你不是父母生養?難道你沒有兒女盡孝?你是誰?為何心中沒有一點仁義?你是人,還是鬼!”
首領看著皇北霜好一會兒,臉上沒有絲毫的動容,他冷冷一笑,收起先前戲噱的態度,隻道,“瞧你們這一老一少,有點本領啊最新章節王妃要當家:寶貝,別囂張。三言兩語唬得我的兄弟們目瞪口呆。”
說著,他徐徐走到包圍圈的中間,頃刻間,風雨欲來。
鏘!隻見彎刀入土!
“此刀我父贈,我父死我手。”
鏘!隻見寶劍入土!
“此劍我母藏,我母死我手。”
鏘!隻見長槍入土!
“此槍我妻鑄,我妻死我手。”
烈日當頭,他的話猶如地獄之火,皇北霜一行人無比震驚,頓然有種必死無疑的覺悟。
首領轉身吼起來,“兄弟們!父母在何方!”
“有人生,沒人養!”眾人高喊。
“兄弟們!妻兒在何方!”
“走的走,逃的逃!”眾人又喊。
隨著呼聲此起彼伏,土匪們的心中再也無一絲仁慈,他們情緒激昂,蓄勢待發。
站在中間的首領對此十分滿意,他猛然指著皇北霜等人。
“看著那裏,要財的搶財,要妻的搶妻!什麼都不要的就去給老子殺個痛快!”
“哦哦哦!”土匪們興奮地操起手中大刀,狠狠撲了過來。
背後隻見那首領轉過頭來看著絕望的皇北霜。
“我是若問,不屬於任何民族。天地早無容身之處,世間早無牽掛之情!”
隻有少許本能的反抗,厄娜泣一百多人除被殘忍殺害以外,全數被擒。粗糙的大繩子把他們的腳一個連著一個綁起來,驅趕著往西而去。
漠漠沙土,颯颯北風,吹去了的是一幹蹣跚的腳印和傷痕遍布的赤子之心。他們疲憊地低著頭,無人再對天許願,天無悲憫之心;無人再對地祈禱,地無憐子之意!
皇北霜扶著朵再走在俘虜圈的最前列,若問則帶領眾人肅然前行。他身邊的幾個兄弟顯然十分滿意這次的收獲,其中兩人跟在他後麵更眉飛色舞地討論接下來的分配。
“首領,一會兒能不能把後麵那兩個黃衣美人賞給我?”頭上有個大疤的瘦個兒有點急不可待,還不時用猥褻的目光瞟了瞟他的戰利品。
“我說狼頭啊,你他娘的行不行呀,一口氣要兩個?”一個蓄滿落腮胡子的大漢顯然有點看不起他,“你的把兒去年給人咬得成兩截了,還能用?”
“蠻狐,你給我閉嘴!每次都跟老子看上一樣的東西,這回絕不讓你!”
“哈哈,反正回到寨子裏也要比武打擂,勝者先選!咱們就走著瞧,這次的妞兒真是個個貌美如花,還真舍不得賣了。”
“那倒是,這黃衣的綠衣的,看得人心癢癢全文閱讀快樂!”
“到底是要去討好哪個啊,需要這等架勢?”
“啊!說起這個,剛才那老婆子說是去雲沛的,看來是要獻給國王那戰!”
“他娘的,當國王真是豔福不淺啊,一個把兒還不夠用來著!”
“哈哈哈,那是,這會兒就當咱幫他用唄!”
“聽說那戰是私心極重的人,不管什麼原因,這個厄娜泣族算是要完蛋了,沒有政權大族支持,遇著天災**,不死個上千百人才怪!”
“那也不關咱的事,這世道,誰不幸就是誰的命。首領說的,活了這個就得死了那個,這是天定的!”
“說得對!”
聽著他們的談話,皇北霜心中卻覺得十分可笑,早就知道,自己在芸芸眾生中,隻是塵埃一粒,活此葬彼,這就是天意,連一個土匪都明白的道理。
“最好的都是老子的,剩下的你們愛怎麼分就怎麼分去!”
若問此時終於打破了久久沉默,恢複了平時說話的口氣,狼頭和蠻狐聞言不禁相看了一眼,目光一齊瞟向穿著紅色嫁衣的皇北霜。
最好的女人,他們如是想著。
最好的女人就在這裏,波瀾不驚,風華正茂,美豔無比。站在他們的麵前,卻令他們膽寒心驚。在他們搶奪擄掠的時候,無一人對她下手,末了,也隻是把她綁在了俘虜圈的最前列,象征最高的收獲。無論她是誰,無論她來自何方,沒有人,除了她,敢指著首領的鼻子淩然質問。
那一頭若問的人馬帶著自己的戰利品越行越遠,斷不知這一頭的黃土沙丘上,卻出現一道翩然身影,正立在丘峰之上,黑色的披風隨風起舞,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飛踏,你看這巧合,是不是有點兒意思啊!”
說話的正是擎雲,他拉過披風半遮住自己的臉,防止塵沙風吹到嘴裏,讓人無法看清他表情,隻露著一雙高深莫測的眼睛,緊緊盯著遠去人馬。
“哈哈!”隻聽他沉沉笑了兩聲,隨即轉身躍上馬背,“走吧!就去還她十袋水!”
飛踏於是仰天長嘯,剛勁的前腿暴躁一蹬,朝著北方狂追而去。
靈性通人的飛踏,
你可知道,
追上的,
是一段曠世奇情,
追上的,
是一句亙古誓約,
追上的,
是一場亂世恩仇!
天知,
地知,
你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