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星期六,郝龍泉一早上了喬不群家。人還沒立穩,史宇寒就迫不及待問道:“怎麼樣?範校長鬆口沒有?”郝龍泉不想讓他們形成事情好辦的印象,好辦人家早辦了,哪輪得著你來獻殷勤?往沙發上一仰,誇張地歎一聲,說:“範校長嘴巴又沒裝彈簧,那麼容易鬆口?”史宇寒發了急:“那就沒有辦法了?”郝龍泉搖頭道:“辦法確實不是太多。”
史宇寒瞪一眼郝龍泉,說:“我還以為表哥手眼通天,弄了半天,還是個未知數。”倒是旁邊的喬不群暗自得意起來,振振有詞道:“你以為就表哥一個人在找範校長?範校長那麼好說話?”意思是範校長那麼好說話,還犯得著勞你表哥的神?史宇寒也不好當郝龍泉麵跟喬不群吵鬧,垂頭喪氣道:“隻怪州州命苦,生在這麼個沒用的家庭裏,想讀個好點的學校都讀不上。”話沒說完,眼圈先紅了。
郝龍泉見狀,感覺好笑,不露聲色道:“不過範校長答應先帶上孩子戶口,去做了登記再說。”史宇寒眼裏重又泛出希望的亮光,說:“既然要你登記,那就是還有這個可能囉?”郝龍泉說:“我再盡點力吧。”史宇寒進裏屋拿來戶口簿,急切道:“今天就去登記,還是改日?要不要我們跟表哥一起去?”郝龍泉接過戶口簿,隨便翻翻,說:“開學還早著呢,急什麼?也不用你們出麵,又不是去打架,去那麼多人幹啥?”
郝龍泉要走了,夫婦倆一前一後送他下樓,生怕他不小心摔著,摔傷雙腿,不好再去跑州州讀書的事。史宇寒還一路懇求道:“表哥就看你的了,你一定得給我下點力氣喲。”郝龍泉說:“我不下力氣,還這麼來來回回跑什麼?”
三人來到樓下,郝龍泉要上別克了,史宇寒還纏著他千叮嚀萬囑托,嘮叨個沒完。忽聽有人喊聲喬處,喬不群掉過頭去,見蔡潤身胸前抱個紙袋,從樓道裏走出來,問道:“蔡處上哪去?”蔡潤身說:“給朋友去送個東西。”
郝龍泉一隻腳都擱到了車上,見來了個喬不群聲稱蔡處的人,估計也是政府機關裏的人物,那隻腳又從車上撂了下來。喬不群潛意識裏或許也想讓人知道,自己有個有錢的老板親戚,順便把蔡潤身拉到車旁,對郝龍泉說:“表哥,這是我的朋友和同事蔡處長,他要去給人送個東西,搭一下你的方便車吧。”郝龍泉沒得說的,高高興興地請蔡潤身上了車。
眼見別克掉過頭,朝大門口駛去,夫婦倆才轉身上樓,進了家門。喬不群忍不住教育起史宇寒來:“如今辦事難,事難辦,期望也別太高。你天天待在商貿學校,隻知你們那裏門可羅雀,得發動老師到處去拉生源,人家桃林小學恰好相反,最不缺的就是生源,說個學生進去可不容易。何況表哥又不是書記市長,他一出馬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剛才郝龍泉的話說得不怎麼肯定,史宇寒心裏正感沒底,這下喬不群還這麼陰陽怪氣的,也就氣不打一處出,怒目圓睜,低聲吼道:“喬不群你是以為這個熱鬧好看,還是州州上不了桃林小學你才好受?州州上不了桃林小學,這一輩子我跟你沒完!我知道你的陰暗心理,你辦不來的事,萬一表哥辦成了,失了你麵子。”一句話捅破喬不群肚子裏那點不可明言的心思,他想辯駁幾句,卻開口不得,隻好噤聲不語。
再說郝龍泉將別克駛出政府大門後,丟下油門,問蔡潤身上哪去。蔡潤身要去市委常委樓見甫迪聲,卻不想讓喬不群親戚知道他往那個地方跑,說:“我去桃林山莊看個朋友。”桃林山莊其實就是市委招待所,在市委大院隔壁。
坐人家免費車,不表示兩句,顯得不夠禮貌,蔡潤身又無話找話道:“郝老板給你添麻煩了。”郝龍泉說:“您大處長肯坐我的車,是給我麵子,我巴不得天天有這樣的麻煩可添才好哩。”蔡潤身說:“我哪有這個福氣?平時上街,我都是坐的公共汽車,最多打打的,今天享福了。”郝龍泉說:“研究室沒車?”蔡潤身說:“研究室財務沒獨立,跟政府辦捆在一起,室領導用車都由政府辦統一安排,我們處一級幹部還沒單獨用車資格。”
見蔡潤身堂堂政府官員,沒一點架子,說話也隨和,郝龍泉少了顧慮,玩笑道:“以後我發了,送您一台。”蔡潤身說:“我正求之不得。隻是什麼才叫發呢?你都有了私家別克,難道還算不上發麼?”郝龍泉說:“別克太普通,算得什麼?”
嘴上說著話,蔡潤身一直謹謹慎慎護著懷裏的東西。郝龍泉便問:“蔡處長抱個什麼寶物?”蔡潤身說:“一塊石頭。”一塊石頭也這麼小心翼翼的,郝龍泉不可思議,說:“我還以為是坨金子呢。”蔡潤身說:“你不知道,有時千金易得,一石難求,並非所有的石頭都比金子低賤喲。”郝龍泉說:“那您這是什麼石頭?”蔡潤身說:“當然不是普通石頭。”郝龍泉說:“石頭還有普通不普通之分?”蔡潤身說:“這沒什麼奇怪的,就像世間之人,也有普通不普通之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