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可喬不群一走到那道拱門邊,腳下就仿佛灌了鉛一般,再也抬不起步子來了。原來他壓根兒就沒有足夠勇氣和信心上何德誌家去,才這麼猶猶豫豫,老去關心老幹工作,不敢越拱門半步。唯有自怨自艾,恨自己太不中用。這也是讀過幾句書的臭知識分子的德性,遇事無能為力,又不甘願向權勢低頭,生怕傷了自尊。可讀書人也是人,也要在這個世上活下去,隻要還有一口氣,便不可能不食人間煙火。這就決定了他們選擇的艱難。也許這便是讀書人的宿命,要麼自命清高,逃避現實,一事無成,永居人下;要麼放下自尊,脫胎換骨,屈服權勢,成為權勢擁有者,炙熱一時。除此二途,別無他哉。

又徘徊了一陣,林子裏的人稀少起來,米春來和陸秋生也各自帶著小孩,分別上了市級樓和局級樓。喬不群摸摸口袋裏的信封,還是下不了決心。就這麼回去,史宇寒還不拿把菜刀,將你下麵那一坨割掉?過去史宇寒還好,到底是人類靈魂工程師,經常要上講台傳道授業解惑,說話基本屬於文明禮貌範圍。近段為州州讀書的事,動不動就拿喬不群下麵說事,好像身為男人,不靠上麵立身,得靠下麵供養似的。靠下麵供養上麵的男人也不是沒有,那是吃軟飯的男花瓶,喬不群既然能在政府裏混,還不至於淪落到這一步。盡管吃上麵的飯和吃下麵的飯,說穿了並無本質區別,吃下麵的飯也要本事,有道是男人吃軟飯,全靠硬功夫。不過話說回來,史宇寒動不動就直擊你下麵,其實正觸及到了問題的本質。州州不就是你下麵造的孽障嗎?當時你不顧一切造出州州,如今你就得為他負責,包括他的現在和將來、成人和成長。你不敢負責,難道不應該把你下麵消滅掉?看來女人就是厲害,有時脫口說句話出來,不經意間就一語破的,直中要害。

喬不群的手抽出口袋後,正好碰著腰裏的手機。他想還是給郝龍泉打個電話吧,看他在哪裏,當麵問問他,到底在範校長那裏說得怎麼樣了。也許白天接到史宇寒電話時,他不願把話說得太肯定,史宇寒生怕有誤,急火攻心,才硬逼你給領導去送信封。她哪裏知道這個世上,有時送錢比搶錢還難。

電話打過去,郝龍泉說他正在陪客人,問喬不群什麼事。這個時候打電話,除了州州讀書的事,還能有別的事?喬不群想不到這個郝龍泉也拿起腔調來了。隻是人到有求,卵短三寸,喬不群也不好說人家什麼,隻得低聲道:“表哥在哪裏?我想跟你碰個麵。”郝龍泉說:“政府領導接見我,我敢躲著嗎?你說你在哪裏?”喬不群說:“我就在政府大院裏。”郝龍泉說:“我把客人打發走,再開車去接你。”

不到一刻鍾,郝龍泉就趕了過來,將喬不群請進別克,說:“找個地方放鬆放鬆?”喬不群說:“我哪敢像你們當老板的,想放鬆就放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表妹的厲害。就在車上說說話吧。”郝龍泉說:“我知道你們做政府領導的,要保持高風亮節。那你說吧,有什麼指示精神?”喬不群端出史宇寒:“州州的事沒得到你確認,宇寒心裏老不踏實,特意要我找找你。應該沒問題了吧?”郝龍泉說:“照我理解,問題估計已不會太大。”喬不群說:“還要理解?範校長怎麼跟你說的?”郝龍泉拿出戶口簿,還給喬不群,說:“範校長也沒說什麼,隻讓我留下州州名字,開學前會張榜公布的,到時看榜就是。”

喬不群聽出了些意思。事情沒把握,想必表哥也不會要你去看榜。喬不群鬆下口氣。可心裏又好像堵著什麼似的,有些不太自在。自己不大不小,也算政府大院裏的處長,鑽天入地,跑了個把月,也沒將州州弄進桃林小學,郝龍泉一出麵,輕輕鬆鬆就把事情搞掂了。想起過去你還不怎麼將這個親戚放在眼裏,現在看來得改變改變這個老觀念了。

轉瞬到了開學之日。喬不群去學校看過榜,找到州州班次和上課教室,才按榜上要求,帶州州去報名。商貿學校也將開學,史宇寒本來正在忙碌,也興衝衝趕了過來。為讓州州熟悉環境,先在校園四周轉了轉。州州東張西望著,興致盎然。史宇寒一旁不停地教育他,要如何如何聽老師話,如何如何跟同學相處,如何如何認真學習,也不管州州在不在聽。

轉夠了,才上到州州班上,報名交錢。手續很快辦妥,史宇寒讓州州跟老師說過再見,一邊一個拉著兒子和丈夫,往樓下邁去。喬不群囑咐州州,記住樓層和教室位置,學會主動喊老師。史宇寒卻掩飾不住心頭的喜悅,說:“州州終於進了桃林小學。表哥真有本事,給範校長打聲招呼,事情就辦得妥妥帖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