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郝龍泉跑到研究室,守著喬不群給陶世傑打過電話,這才上了國土局。有喬不群電話在先,陶世傑扔下手頭事務,帶郝龍泉進了礦產處。也許是那晚的紅包起作用,藍處長幾位還認得郝龍泉,又是發煙,又是倒茶,客客氣氣的。郝龍泉很是感激,想起在電視和報紙上看到批評機關幹部作風的報道,說是門難進,臉難看,話難聽,事難辦,暗暗為機關幹部抱不平起來。怎麼能怪這些人民公仆呢?如果來機關辦事的人不是太小氣,太摳門,鐵公雞一毛不拔,多少懂點人情世故,知道講規矩,該放血時舍得放放血,機關幹部作風還會是這個樣子嗎?
將郝龍泉交給藍處長,陶世傑借口有事,回了辦公室。郝龍泉並沒因那天晚上給了紅包,就做出給過紅包的樣子,而是喝口楊副處長遞的茶,抽口劉副處長發的煙,再從身上掏出自己的大中華,弓著腰往幾位處長手上遞。大家都客氣地接了,隻有楊副處長搖手拒絕。郝龍泉還是堅持把煙放到她桌上。又打燃打火機,給各位點煙。藍處長吐著煙圈說:“老板還是老板,出手就是大中華,哪像我們的白沙,上不得層麵。”楊副處長說:“我們這是工作煙嘛,要繼承艱苦樸素的優良傳統。郝老板那是交際煙,自然得奢侈豪華些囉。”郝龍泉說:“一樣一樣,都是和氣草、友誼花。”
寒暄過,郝龍泉來到藍處長桌旁,小聲道:“我把申請辦證報告拿來了,是不是交給藍大處長您?”藍處長那張本來和顏悅色的圓臉,一下子變成公事公辦的方臉,說:“拿來了就先放這裏吧。”郝龍泉連忙雙手將報告呈上。藍處長瞥瞥報告,順手往桌子右上角的塑料籃子裏一扔,說:“開會時再研究研究。”郝龍泉說:“估計什麼時候能研究出來?”藍處長說:“有了結果,我會通知你的。”郝龍泉不好多嘴,說:“那就麻煩藍處了,過幾天我再來問情況。”跟劉楊兩位副處長揚揚手,出了礦產處。
也是心裏沒底,要上車了,又返回去,想找陶世傑說一聲,請他到藍處長那裏關照關照。陶世傑正在忙碌,身邊圍著一圈人,一時也近不了身。郝龍泉隻得知趣而退。又開車跑了趟市政府,想托喬不群再給陶世傑和藍處長打打招呼。喬不群不在,掏出手機要撥他號,又改變主意,覺得不必這麼著急,改日來找也不為遲。
轉身準備下樓,正巧碰上蔡潤身。樓裏人進人出的,郝龍泉也沒看蔡潤身,還是人家叫聲郝老板,主動上前來握手。郝龍泉立住步子,趕忙伸出雙手。豈料腋下的包一鬆,啪一聲掉到了地上。郝龍泉哪還顧得上包?立場堅定地去撈蔡潤身。倒是蔡潤身不忙跟他握手了,彎腰將包拾起來,拍拍上麵的灰,遞到郝龍泉手上,感激得郝龍泉話都跑了調:“怎麼能勞駕蔡處長您哩,真不好意思。”
蔡潤身還客氣地把郝龍泉邀進辦公室,問他近段在忙什麼。郝龍泉想說正在跑煤窯手續,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機關裏都是些人精,你是喬不群親戚,跑煤窯手續都跑到政府大樓裏來了,還不是在利用親戚關係,給你走門子?這對喬不群可不好。郝龍泉也就打起馬虎眼來,說:“無事忙唄。剛才從門外經過,想來看看不群,誰知他不在辦公室。”蔡潤身說:“要不要我給他打打電話?”郝龍泉說:“免了免了,本來就沒要緊事。”
郝龍泉準備走了,蔡潤身要他以後常來坐坐,還說:“有事隻管找我。”
記得那次蔡潤身坐自己的車,下車前遞名片時也說過這句話,不知他出於真心,還是敷衍客套。也許開口求他,還真會給你幫忙。憑蔡潤身待人接物的方式,辦起事來,說不定比喬不群強得多。郝龍泉當然隻這麼想想,不會張嘴求蔡潤身。人家僅坐過你一趟車,跟你見過兩麵,就企望給你辦什麼事,郝龍泉還沒這麼天真。
過幾天,估計藍處長他們研究得差不多了,郝龍泉又上了國土局。他沒再要喬不群打陶世傑電話,這麼繞來繞去的,礦產處的人也不見得就買賬。
這回礦產處的人已沒像上次那麼客氣,不再給他倒茶發煙。那晚的紅包並不薄,莫非這麼快就失效了?郝龍泉心下尋思,依然掏出大中華,發給大家。演員樣在幾張辦公桌間走完一圈台步,這才來到藍處長麵前。正要問報告的事,藍處長忽然站起來,離桌往外走去。郝龍泉跟到門外,隻見藍處長手解皮帶,奔入廁所。在廁所門口候了幾分鍾,藍處長才甩著手上水珠走出來。郝龍泉忙貼上去,輕聲探問研究得怎麼樣了。藍處長說:“你親眼瞧見的,處裏這麼忙,跟你說話的時間都騰不出來,下班後再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