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市國土局有個文件在政府辦繞上一圈,因需呈報省政府和省相關部門,有關領導讓人送到研究室,說是還得在文字上把把關。文字把關,當然非喬不群不可,這份文件最後轉到了綜合處。
弄完文件,喬不群想起史宇寒沒權可變通些權出來的話,覺得這是機會,沒將文件退回政府辦,給國土局辦公室主任陶世傑打個電話,也不明說啥事,隻說要他過來一下。喬不群知道下麵部門都是些什麼鳥人,平時見麵,胸脯擂得比鼓響,說有事隻管吩咐,真找上門去,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尤其碰上稍難辦點的事,能躲的躲,躲不了就跟你玩虛的,絕不會誠心替你辦事。讓對方到政府辦來,則有所不同,是他的事放在你手裏,他心理上先就低了一截,這時再跟他說事,就不完全是請他幫忙,多少帶了點指示精神的味道。
打過陶世傑電話,又通知郝龍泉,要他將車開到政府大門口等著,好跟國土局的人見麵。郝龍泉想親戚親,親在嘴上;票子親,親在心上,沒那三萬元大錢,你的事表妹夫哪會上心?駕上別克,往政府方向飆過來。
國土局離市政府不太遠,陶世傑很快現了身。都是熟人,年齡也不相上下,也就比較隨便,不用喬不群恭請,進門就一屁股歪到沙發上,笑問領導有什麼重要指示?心裏卻明白得很,肯定是局裏文件到了這裏。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過去碰上稍微重要點的材料,送到政府辦後常會繞這麼個圈子。
喬不群說:“你是處級,我也是處級,我敢指示你嗎?”陶世傑說:“處級與處級不同,您這是政府領導身邊的處級,不小心一彈就能彈到局級,再到縣裏轉上一圈兩圈,便會回市委政府主政。下麵部門裏的處級可不一樣,跟市裏有些關係的,熬上幾年或許能熬個副局長幹幹,像我腳下沒根基,背後沒靠山,拳打腳踢到快退休,能賞個助調哄哄你,就算是祖墳冒煙了。”喬不群笑道:“你對組織程序還挺清楚的嘛,這樣的人才待在國土局有些可惜,放到組織部門去,就大有用武之地了。”陶世傑說:“那喬處給我向上推薦推薦。”
侃了一會兒,陶世傑終於閉住嘴巴,將姿勢稍稍坐正點,等著喬不群發話。喬不群這才從抽屜裏拿出把過關的文件,說:“這是你的大手筆吧?領導要我學習,我已經認真學習過了。”陶世傑說:“真不好意思,怪我文字水平低,與黨和人民的要求相距太遠,得請您政府一號筆杆子把關。”伸手來抓文件。喬不群攔開他的手,說:“莫非這麼輕輕鬆鬆就想把文件拿走?”陶世傑趕緊點頭道:“好好好,我設一桌,咱們痛痛快快幹幾杯。”喬不群說:“我胃不好。”陶世傑說:“找個歌廳,抒發抒發革命豪情。”喬不群說:“我氣管炎。”陶世傑說:“那就搞個鹽浴,爽快爽快。”喬不群說:“我皮膚幹燥,一洗就癢得難受。”
陶世傑手一攤,自我批評道:“隻怪我平時密切聯係領導不夠,對領導特點不甚了解,不知領導有什麼愛好,真該打。”喬不群說:“我一個木頭人,除愛好飯愛好菜,再沒別的愛好。倒有一些俗務,得請陶大主任幫個忙。”陶世傑說:“不管什麼忙,領導開了金口,有條件要幫,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幫。”喬不群手指陶世傑:“這話你說的,過後不要不認賬。”陶世傑說:“群眾麵前莫說真,領導麵前莫說假,我能不認賬嗎?”喬不群不再兜圈,單刀直入道:“我有個表哥想上山開煤窯,需辦理有關手續,麻煩你給出出麵。”
陶世傑閉住嘴巴,一時無話了。喬不群說:“剛才還那麼信誓旦旦的,這下怎麼突然休克了?”陶世傑沉吟道:“喬處發了話,我自然要效犬馬之勞。隻是現在開窯辦證卡得格外嚴,這事還真不太好辦。”喬不群笑道:“好辦還驚動你大主任?別給我叫苦了,我還不知道你作為國土局大內總管,在你勢力範圍內,說話還有不算話的?”陶世傑說:“不是我叫苦,是事實確實如此。不過不管怎麼樣,到時我會給您找找有關處室和局領導。”
喬不群這才將文件遞到陶世傑手上,說:“不是到時,你這就把人叫出來,先見上一麵再說。”陶世傑隻好說:“那你說在哪裏見麵,我給礦產資源處藍處長打電話。”喬不群拿過桌上話筒,遞給陶世傑,說:“就放在佳麗大酒樓吧。”陶世傑撳下藍處長手機號碼。半天對方才有反應,問是哪位。陶世傑說:“藍處忙得很嘛,接電話的工夫都沒有。”藍處長說:“是大主任,我還以為是誰呢。你知道礦產處是個農貿市場,哪天不是人來人往的?”又問:“在哪兒打的電話?好像是政府方向的號碼。”陶世傑說:“看來你心中還有政府。我在政府研究室喬處這裏辦事,他想念兄弟們了,請你和劉處楊處幾位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