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也沒見甫迪聲寫過什麼閑文,不想偶爾成篇,還很見功夫。蔡潤身頌揚幾句,又說:“這樣的妙文,別說世間少有,至少桃林還沒人寫得出。拿到報社發發,肯定會受讀者歡迎。”甫迪聲收走文章,說:“也是天天麵對桌上你給的這方石蓮,心生感慨,寫來玩玩,怎好拿去發表,汙人眼目?”蔡潤身說:“美文佳構都是有感而發,從筆端自然流露出來的。再有水平的作家,如果沒有心得,無病呻吟,寫出來的東西也不忍卒讀。《廉心與仕心》的創作正符合這一文章之道,才如此可愛。”甫迪聲說:“我一個大老粗,懂得什麼文章之道?那是你們文人所要探討的問題。”
談得愉快,不知不覺到了十二點。蔡潤身趁機拿出煤炭局的報告,說:“莫局長說成立礦山救護隊是政府辦公會定的,不知有無此事。”甫迪聲眼睛望著報告,說:“這倒不假。隻是一百萬元的數字財政並沒應承。就簽八十萬吧,老莫來拿報告時,你當他麵,代我給財政局老葉打個電話,說明一聲。”在報告上簽了字。
蔡潤身沒讓莫獻忠上門拿報告,通知郝龍泉,一起去了煤炭局。快下車時,郝龍泉拍拍手裏的包,說:“初次見莫局長,總不好空著雙手吧?我已做了些準備。”蔡潤身說:“你也太性急了,還怕以後沒你的機會?”郝龍泉說:“也是的。隻是今天沒個見麵禮,過意不去。要麼小車尾箱裏有幾條好煙,我去拿出來。”蔡潤身說:“機關裏人多眼雜,提著煙往領導辦公室跑,不是給莫獻忠難堪嗎?”郝龍泉想想也在理,說:“看來官場還是不同,商場上的朋友相互往來,可從沒有這麼多顧忌。”
上樓來到局長室門口,門是虛掩著的。蔡潤身在門上敲敲,問了聲:“莫局長在嗎?”莫獻忠哪知道蔡潤身會親自跑到局裏來,隨口說道:“我正在談事,下午再來吧。”蔡潤身也不急,和郝龍泉站在門外守著。
守了十多分鍾,門開了,走出一個大腹便便的漢子,也不知是哪裏的闊佬。莫獻忠側著身子,一直將客人送到樓梯頭。打轉回來,一眼瞥見蔡潤身站在門口,難為情起來,說:“剛才是蔡處敲門?”蔡潤身笑道:“也許吧。你這裏門檻太高,不是誰想進就進得來的。”莫獻忠在自己腮上扇一掌,說:“我真是老糊塗了,連蔡處的聲音都沒聽出來。”蔡潤身怕他再扇第二掌,抓住他的手,說:“要怪怪我突然襲擊,沒提前打招呼。”
進屋坐定,莫獻忠開玩笑道:“蔡處親自登門,不是甫市長簽了字,來送報告的吧?”蔡潤身說:“想要報告了?”莫獻忠說:“怎麼不想?救護隊一天沒成立,我一天睡不好安穩覺,生怕哪家煤礦出了事,我隻有幹瞪眼的份。”蔡潤身說:“想要報告也不難,先把我這位兄弟的事辦了再說。”莫獻忠好像這才發現郝龍泉似的,說:“他是你什麼人?”
過去說英雄莫問出處,如今出處不明,沒人知道你是領導兒女親友,沒人知道你做過領導秘書,開過領導小車,或跟領導一起當過兵,下過鄉,插過隊,同過學,再大的英雄也白大,也會成為狗熊。故莫獻忠才有這麼一問,問得直截了當,毫不含糊。蔡潤身又故技重演,說:“我的妻姐夫郝龍泉。”
莫獻忠哦一聲,問郝龍泉:“也想開礦?”郝龍泉正要開口,蔡潤身接話道:“不想開礦,跑到貴局來看風景?”莫獻忠連連搖頭道:“蔡處在政府大院裏待著,哪知開礦容易辦證難哪。尤其今年我省煤礦連續出事,省局對生產許可證的發放,控製得越來越緊了。”
聽這口氣,這莫獻忠像是跟周興波練過口型似的,所說句句一樣。蔡潤身暗覺好笑,說:“莫非比到甫市長那裏批經費還難?”莫獻忠說:“都難都難。”
蔡潤身不想跟他囉嗦,掏出甫迪聲簽好字的經費報告,揚了揚,說:“這是什麼?”莫獻忠眼珠牛卵樣都快蹦出眼眶了,伸手要來拿報告。蔡潤身的手早已收回去,將報告重新塞進包裏,說:“我的事你還沒表態呢。”
莫獻忠的語氣立即變了,說:“蔡處親戚要開礦,哪裏用得你親自跑過來?打個電話或寫個紙條,讓郝老板自己過來就行了。”蔡潤身說:“要莫局長給我親戚辦事,我能不親自來嗎?何況我又不是領導,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還不敢耍領導派頭,給莫局長打電話寫條子。”莫局長說:“蔡處謙虛了,在我麵前,你就是領導,正兒八經的政府領導。”
話沒說完,莫獻忠已拿過郝龍泉手上的申請報告,說:“要辦煤炭生產許可證,還得出示國土部門的采礦許可證,辦好沒有?”郝龍泉忙呈上采礦證。莫獻忠戴上老花鏡,將采礦證認真瞧過,見不像在車站碼頭花錢買的,說:“剛才說了,省局對煤炭生產證的批辦卡得非常嚴,不是想辦就辦得下來的,可得給我些時間。”蔡潤身問:“多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