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不群說:“不是人是什麼?”
鄭國棟說:“是頭豬。”
喬不群說:“要不要我給你找塊鏡子,看看自己是人是豬?”
鄭國棟說:“喬主任是看我長得不怎麼美觀,罵我是豬吧?”
喬不群說:“我可沒罵你是豬喲,最好別自暴自棄。”
鄭國棟笑道:“你不罵也罵了。不過是人是豬,也不是誰罵出來的。”
又拍拍腦門,扯扯耳朵,捏捏鼻頭,說:“我好像還不至於無門無神無準無唇無輪吧。”
笑過,鄭國棟又說道:“其實我也不會看什麼相,是一個姓張的朋友,我們都叫他張大師或張天師,他在這方麵挺有研究的,我跟他來往得多,也跟著學了點皮毛。下次我帶他來給喬主任看看相,包括你有沒有情人,保證一看一個準。”喬不群說:“相由心生,什麼人長什麼相,大體不會有錯,明白人不看也能自知。”
喬不群隻當鄭國棟隨口說著玩兒的,沒往心裏去。都說人生大戲台,戲台小人生,單位其實也是個戲台,跟戲台上的戲文一樣,說過就說過,不必當真。單位裏人說的話也是算不得數的,包括顧吾韋和王懷信彼此攻訐的話,最好不要太在意。
隻是說起情人,喬不群心裏莫名地泛起一層微瀾。想起自己三十幾歲的人了,除老婆史宇寒,還真沒跟別的女人有過深層接觸,確是有些落伍了。倒不是自己假道學,視女人為洪水猛獸,其實暗中也時常幻想著發生段婚外情什麼的,也好調劑一下越來越沉悶的日子。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的才夠刺激。可喬不群是個完美主義者,不想隨便找個女人做情人,濫竽充數。情人總得有情,偷的如果不是情,僅僅是性,檔次就低了。情這個東西又是可遇不可求的,鑽天入地,刻意去偷,往往不容易偷到手。這就像打噴嚏,是不經意間的事,真端著個打噴嚏的架勢,狠心使勁去打,相反打不出來。
跟別的女人沒有深層接觸,並不表明淺層接觸也沒有。比如辛芳菲,喬不群過去跟她還算談得來,她也曾主動到耿日新那裏說過自己好話。你雖職小位卑,可在辛芳菲眼裏,也許還不至於什麼都不是。辛芳菲就曾明言,她還是敬仰有才華的男人的。喬不群記得她說這話時,滿臉真誠,一點也不矯情。怪隻怪自己亂開玩笑,又讓人鸚鵡學舌,將玩笑傳得盡人皆知,自己丟了前程活該,還得罪了這個大美人。不然可能還會跟她走得更近一點,甚至如曾異想天開的那樣,有幸榮登九華山,跟這個大美人發生點什麼浪漫故事。隻是喬不群再異想天開,也還沒完全失去理智。人家背後站著大領導,是你想登山就登得了,想浪漫就浪漫得上的麼?
當然最讓喬不群無以釋懷的還是李雨潺。李雨潺長得漂亮,有風姿,有柳態,這自不必說,且聰明穎慧,善解人意。特別是她身上那種好聞的梔子花香,最讓喬不群刻骨銘心。他深信有這種香型的女孩,一定跟自己有緣。李雨潺對你好像也有些意思,這從她的目光裏就看得出來。對你沒有意思的女孩,看你時目光散漫淺淡,沒任何內容,仿佛無鹽無油的寡水。李雨潺正好相反,看你時目光像幽邃的遠空,像深沉的海水,讓你渴望著一頭紮進去,永不回頭。可喬不群又不免顧慮重重,李雨潺還是個女孩,白紙一樣純潔,自己卻世俗而又齷齪,用時髦話說是已被消費過的男人,真不忍心玷汙了人家。況且人在官場,不可能不想著進步,喬不群害怕沾上李雨潺,紙裏包不住火,影響自己前程。如果不是這樣,那晚就不會將握在手心的那隻小手輕易放掉了。時至今日,每每回想起那晚兩人短暫的觸碰,想起從李雨潺身上散發出來的醉人的梔子花香,喬不群仍會怦然心動,多想還有機會再次將李雨潺無骨無筋的小手緊緊握在手心,一萬年不鬆開。
這麼胡思亂想著,喬不群身不由己站起來,低頭出了門。在樓道裏晃悠了一會兒,也不知要到哪裏去,夢遊般下了樓。一腳高一腳低走上一陣,到得一個似曾相識的地方,猛抬頭,才發現竟是老幹活動中心。喬不群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找李雨潺來了。
卻不見李雨潺影子,問正在活動的老幹們,說剛才還在,可能外出辦事去了。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單位裏的人不在單位,留下的借口肯定是外出辦事去了,絕對不會說是外出謀私或吃喝玩樂去了。
喬不群略感失落,離開活動中心,悻悻回了自己辦公室。拿過話筒,去撥李雨潺手機,說是不在服務區。撥了幾次,都是如此。喬不群泄了氣,拉開抽屜,拿出名片盒,想隨便找個熟人的號碼,電話裏聊幾句,打發一下這了無生氣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