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澗幽穀,桃穀盛開一片桃林,四周懸崖峭壁,穀底桃花爛漫燦若雲霞,雲霧煙霞繚繞。每當秋天,穀底漫山遍野掛滿野桃,枝頭累累碩碩,丹丹灼灼,待到寒氣侵襲嚴霜一打,熟透的桃子墜落,順著山勢滾動在低窪處積存,日積月累,年複一年,爛桃堆積糜爛發酵,桃穀酒香飄散,熏熏然中人欲醉,形成天然一眼酒泉。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
桃穀酒泉,宛如一處巧奪天工的寶地,深藏幽穀,不被人所知。世人莫不愛酒,神仙妖魔也不能例外,桃穀酒泉以一種莫大的磁性,不可抗拒的香醇吸引著無數飲者趨之若鶩,妄圖占為己有。
墨水箐,一代魔頭,生平唯愛酒色,神通也精擅酒色,酒猶在色之上,施展神通法術時,一片酒香四溢,無數歌姬天魔亂舞,酒能動人心,色可迷人眼,“酒池豔舞”令無數修道高僧也沉迷陶醉,渾渾噩噩不知不覺毀了道行。
桃穀酒泉香飄萬裏,一代魔頭聞香而至,欣喜若狂,啜飲不止,不料想天地靈酒,萬年陳釀,醇厚若瓊漿玉液一般,墨水箐醉了……人生百年彈指一揮間,原本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美郎君,駭然發覺頭頂孽生許多翠枝綠葉,腿腳化為盤曲根須,身軀也有逐漸同化為一株桃樹的趨向。一身修為,魔氣滾滾滔滔被禁錮經脈內難動分毫,若無意外十年後,思想也會固化最終完完全全變成一株桃樹,最終與這桃穀同朽,殘生與酒泉相伴。眼睜睜看著美酒不能飲,嗅著桃花不能聞,望著熟桃掛墜枝頭卻不能食,此種痛苦實在難以言表,唯有一股苦澀和懊悔縈繞……原來這桃穀酒泉表麵看來灼灼其華,卻又如此可畏可怖!它將一切貪飲者挽留,將地上酒泉的秘密永埋深穀。
一條碗口粗蟒蛇蜿蜒爬過一株桃樹,鱗甲金黃極其神異,蟒蛇匍匐在泉畔,弓身曲背長飲不輟。化身桃樹的墨水箐,見它從腳上爬過,不無惡意地想笑,喝吧,區區一條金線蟒蛇,小小的山精水怪也敢覬覦這酒泉瓊漿,喝死你!
蟒蛇伸縮出一條分叉蛇芯,啜吸不止,一會兒體酥身軟歪倒在地,醉得不省人事,卻也喝不多,想來不至於同化為一株桃樹長眠桃穀。
墨水箐大恨,早知如此自己何必一通牛飲落得如此田地,淺淺地斟一小杯淺嚐輒止,才是飲中君子。他耳畔桃枝忽然一搖,四周似有動靜,眼角餘光瞧見一個人影慢慢地靠近泉眼,他麵巾掩口,布卷堵鼻,悄無聲息,又躡手躡腳,生恐弄出一絲兒動靜驚醒了金線蟒蛇。
站在蛇頭處,譚虎蟾緩緩抽出一柄鬼頭刀,頓時煞氣四溢,橫刀比劃一下蛇頸,恰是七寸要害,沉氣悶聲高舉大刀,刀光閃落猶如雨幕一道閃電撕裂夜空。
“鏗!”
如中鐵石,一身鱗甲刀槍不入,譚虎蟾大驚。
一聲嘶吼,金線蟒吃痛,蛇鱗片片炸起,扭動幾下,一陣酒意翻湧又沉沉睡去。
一瞬間,譚虎蟾汗流浹背,盯著醉鄉會周公的蟒蛇,一盤大肉無從下刀,他目光逡巡盯緊了一雙蛇眼,猶豫著是否從薄弱處再斬一刀。
“想死,就砍蛇目。”一聲嗤笑。
譚虎蟾突地一跳,轉身豎刀環顧,不見人影,唯見一截桃木宛若一個活人,眼耳口鼻五官俱全,頭頂綠葉,根係盤盤,嘴唇翕動,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一株老桃樹成精,譚虎蟾放下心來。樹精大多無害,並且囚困在方寸之地不得移動,常常施幻術迷惑人,隻要意念堅定就不會受害,他從小生活在烏龍山,山精水怪和怪異奇誕的故事聽得多了,不覺怪誕反覺十分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