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又是金柿飄香時(1)(2 / 3)

母親的牙齒

文/告白

沒有哪一位少年由心底厭惡過足球。廣袤的藍天下,踩著碧綠的草尖在午後的陽光中狂奔,歡聲和笑語淹沒了成長裏莫名的憂傷。我也一樣,曾那麼熱切地戀過足球。

我有一位很好的夥伴,他踢得一腳好球,被譽為“神射”。當時,很多女生都暗自傾慕於他。不過,他有一個惱人的缺陷,雖說旁人看不見也不知曉,卻仍是那麼實實在在地困擾在他的心間。他有一雙奇臭無比的汗腳。

起初,我們以為是他踢球的時間過長,導致汗液分泌過多,累積在鞋子裏不得已排泄所造成的,於是,我們建議他勤洗腳換鞋。為了根除這個惱人的毛病,他一絲不苟地按照我們提的建議去實踐了。別說鞋子,就連襪子他都是一天一換,洗得異常勤快。可很長時間之後,他還是不得不躲到暗處去換球鞋。

寬敞的更衣室裏,隻要他的鞋子一脫下來,立刻便會呼聲四起。我們知道,這深深地刺傷了他。尤其是每次遇上規模稍大的比賽,他更是表現得越發狼狽。譬如,與其他學校的踢友誼賽,球員更換的衣物等都是由拉拉隊成員來看管的。唯獨他,從來不敢要拉拉隊的成員幫忙,獨自一人走過球場,在暗藏叢生的角落裏更換完畢,才一臉自信地飛奔出來。

他與母親的關係非常惡劣。要知道,少年時期,不論是誰,心中總是會隱藏著一些叛逆因子的。他們不喜歡隨波逐流,強調個性,愛表現自己。但也因此,嚴重影響了學習。他的母親經常會來球場上找他,原因是見到我們在球場踢球,他本身不是體育課,也曠課跟著瘋狂了一下午。

畢業後,他請我們去家中做客。剛進門,便有一股濃烈的腳臭撲麵而來,我們細看才發現,他的母親正在客廳裏為他補襪子。那些不論幹淨的,髒了的襪子,隻要是有破洞的,她統統都收拾出來,坐在客廳裏一針一線地慢慢縫補。

我們都沒做聲。唯獨朋友,一臉的不悅,但也不好表態,畢竟他的母親也是出於一番好意。他的母親為人很是熱情,幾次招呼我們在家中吃飯。我們推諉不過,便答應了。

她一麵匆忙地補著襪子,一麵嘀咕著要趕緊上街買菜。那天,沒有一個人不被感動。因為,他的母親從始至終都是用齒咬這種極為簡單的方式來切斷縫補之後的線頭。我們訝異地看著她,張大嘴巴,湊上那些襪子上的線頭,狠狠地將他們咬斷,而後放在手裏反複搜尋,是否有遺漏的洞眼。

那頓飯,我吃得異常艱難。回來之後,我第一件事兒,便是檢查了母親的牙齒。她起初不願,但經我哄騙說,老師布置了作業,說要數數成人的牙齒有幾顆,她才緩緩地把嘴巴張大,接受我的審視。

凹凸不平的牙麵上,一些黑色的印記像刀口一般切割著她的牙齒。她努力地長大嘴巴,含糊不清地問,看清楚沒?看清楚沒?

深夜,我躺在床上,總忘不了母親那口因為歲月和苦難而越發灰黃鬆動的牙齒。或許,自己就是一塊塊黑色的,抹之不去的殘漬,殘忍地,毫無保留地停留在母親的生命裏,食盡她一生的精力。

窗前的守望

文/林豔秋

“頎頎,快點收拾,還差五分鍾了!”

“媽媽,幫我把文具盒裝起來,謝謝!”

鉛筆、橡皮,噢,還有格尺……匆匆忙忙將書包遞給他,頎頎則迅速登上旅遊鞋,隨著門“嘭”的一聲響,屋內便立時趨於平靜。家裏的那位先生如同聽到了起床號,懶洋洋地探出頭來:“早,真舒服啊!”一個舒舒展展的懶腰。

這樣的早晨日複一日,平常而規律。這時心才稍稍平靜,如同經曆了一場戰役。顧不上先生的幸災樂禍,轉身站在窗前,我在等待兒子走下樓梯,走出樓門,等待兒子進入視野。窗玻璃隔阻著視線,隻有兒子走近樓院的大門時,我才可以看到背著碩大書包的兒子的瘦小身影。這時我會照舊看看手表,估算著他是否可以準時到達車站,如果時間充裕,我會很輕鬆,如果很緊張,我會愧疚自己沒有早早地叫他。總之,這樣思想著,兒子便已倒著他的小步兒走出了院門,看不到他的身影了,但我還在望著,如同目睹了他走向車站,走進客車的過程。

這樣的早晨屬於我和兒子。家務分工時,先生擔心我睡眠不足,主動要求早晨照料頎頎上學的任務交給他,結果計劃僅僅運行一天便宣告流產。那一天早上,我聽到屋外兩個人起床的聲音,雖然臥室門關著,但我依然能聽到各種聲響,並猜測著他們此時的行為:洗漱?熱奶?穿衣服?吃飯?我甚至聽到了頎頎小聲地嘀咕:“奇怪,我的手套哪去了?昨晚明明放在帽子裏了嗎!”這時便再也控製不住,翻身起床,準確地把手套找出來,又檢查一遍兒子的鞋,看昨天晾曬的鞋墊是否墊進去,問兒子書包是否裝好,是否落下書本,問兒子吃了多少早餐……兒子一邊答應著,一邊衝著手忙腳亂的先生擠眉弄眼。兒子下樓了。站在窗前望著兒子的背影,我倆相視而笑,他說,今天晚上我輔導孩子吧。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