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脫了鞋,麻利地爬上柿樹,伸手夠得著的黃柿子一個個落入他背上的竹簍。柿子樹下的我仰起腦袋等著,隻聽哥哥一聲令下,便將竹竿吃力地舉起遞給他。柿樹上的哥哥靈活地伸臂彎腰,運竿自如將高枝上的柿子一個個“拿下”!
剛摘下的柿子不能馬上食用。別看它外相誘人,其實帶著重重的澀味,難以下咽,如同初戀的滋味。將柿子放在陰涼處,最好下麵再鋪點穀糠,過幾日,硬硬的柿子變軟了,就可享用了。拿起一個,撕開柿皮,咬一口,滿嘴的香軟甜蜜。
柿子的食用方法很多。記得母親就用黃柿子去掉皮核加玉米麵蒸出甜絲絲的窩頭,那幾日,它們便是我上學攜帶的早飯午飯。也可將柿子削皮掛在房簷下,到冬天它們就變成色澤深紅味道鮮美的柿餅了。
與夫君初識,正是柿子成熟的秋季。無意中發現他和我一樣愛吃柿子,眼裏不由泛出驚喜,便覺和他真的有緣。到現在他還笑我傻,容易信著別人。原來他本不愛這柿果,隻為博我好感才說愛的。
類似“我也是”“我和你一樣”的話語他還說過很多。就是這些簡單而富殺傷力的言辭迷惑著我,引我一步步走進他精心修築的婚姻城堡,做了他相濡以沫的妻。
不過,如今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和這個為愛有過一堆堆謊言的人一起走過了十幾個寒暑,一起品嚐人生的酸甜苦辣,我們的口味早就真的相同了。
又是金柿飄香時,餐桌上擺著一籃黃黃的柿子。是貯存過幾日可直接食用的,那顏色已有些暗淡不再絢麗奪目。正如我們平淡婚姻的這份感情,不複有相戀時的美豔動人,但那滋味是平和的,細品也有著不盡的甘美。
這籃擺在麵前的柿子,成了我眼裏不凋的風景。
雨中隨想
文/喬木
是初秋的黃昏,細雨中,我撐著雨傘走在小區林蔭道上。已近薄暮,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住宅樓各家的燈光爭相亮起,透過窗戶,照得空中飄飛的雨珠一律帶著暈黃,有一種朦朧詩意的美。
雨中漫步,適於懷想。把思緒交給千百年曆史,靈魂穿越時空,去感受那些雨中吟唱者的情思:依稀看見,那位昔日一國之君、今日淪為階下囚的南唐後主,枕一簾潺潺春雨,輾轉難眠。“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還是睡著好啊,夢裏能忘掉家恨國恥,夢裏仍故國深宮偎紅倚翠,逍遙歡愉。然細雨打碎殘夢,醒來痛不欲生卻還得忍辱偷生,這度日如年苦不堪言的滋味,更與何人說!
恍惚裏,那個發髻高綰的女子,著一襲素服,輕移蓮步,款款走近。可再怎麼走,她還是走不出,那幽囚自己的狹小蘭房。隻一聲聲歎息“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國破家亡的傷痛、異鄉漂泊的狼狽、與愛人相見無期的悲苦,萬千愁緒都在這個風蕭水寒的秋日黃昏,鬱積縈繞心胸。要叫這柔弱女子,打疊了怎樣的精神來承當?
視線轉移到驛外斷橋,仍是“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氣象都被“雨打風吹去”的南宋,幾枝雖俏不爭春的寒梅,在淒風苦雨中“寂寞開無主”。每一瓣花落,都映現詩人盼收失地的耿耿赤膽忠心。“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那混入泥土的梅香,便是詩人一腔愛國忠魂鑄就,千百年過去,這浩然之氣仍撼動中華兒女的愛國之心。
“前塵隔海,古屋不再。聽聽那冷雨。”是那位四海漂泊、根在華夏的詩人,在一個細雨如絲的春夜,隔著海峽輕吟低語。冷雨敲窗,詩人從大陸聽到香港聽到台灣聽到美國,又回到台灣繼續聽那冷雨;詩人從現代聽到古代,從現實聽到曆史;從少年聽到青年聽到中年,聽盡了鄉情友情親情愛情,聽到了冷雨擊打靈魂引起的顫動……“月是故鄉明”,而雨聲,又何嚐不是故鄉的更清脆清泠?遊子行走的腳步踏遍千山萬水,腳步所到之處,哪裏不曾留下與雨相親的記憶?而心底,最深刻明晰、最親切溫暖的回憶,還是故鄉溫溫潤潤的“沾衣欲濕杏花雨”。片片春雨,是夢裏母親輕撫臉頰的手指,帶著兒時記憶裏那一點淡淡乳香。
“冬季到台北來看雨,別在異鄉哭泣……”這是誰在唱呢?誰在異鄉的土地上,思念故園的淚水橫流?然轉身抬手,回過頭來,還是一臉笑容一臉平靜,親親熱熱招呼人——看雨。其實看雨何必非要到台北?故鄉的雨落在田埂、荷塘、窗欞、小巷,更落在遊子漂泊的心間。那就夢裏夢著故鄉的雨吧,還有故鄉的親人愛人。醒來枕上一片斑駁的淚痕,便是夢裏小雨飄過的證據。
土豆片的另一種“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