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九視察過碾磑後,心覺得是一項便民之舉,但招來當地百姓詢問後,卻對碾磑之建,十分不滿,但問及之時,卻又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李重九問過數人皆是如此,眾將亦是不解,當下李重九心知再從當地百姓上所問,亦得不出結果,當下即返回城內郡守府,將溫彥博,林當鋒等人叫來。
溫彥博得李重九召見後,很遲才來。李重九問及原因後,溫彥博有幾分尷尬,這才道出,原來溫彥博才入薊縣,一日之內就得不少當地士族拜會。太原溫家乃是漢以來的望族,又與涿郡不遠,所以當地幾個士族論姻親都可以攀得上關係,故而溫彥博才到了薊縣,就有不少當地士族前來拜訪。
溫彥博身為下屬有如此待遇,相比之下李重九身為一郡郡守,但府上幾乎卻沒有來客。李重九還親自去了薛府一趟,結果自己還沒有開口,薛萬述就已是明白露出拒絕之意,好比是遇上心儀的姑娘,還沒有表白,對方就告訴你已有了男朋友。
不僅是府上如此,甚至就是涿郡舊吏,來衙門應卯的,也十不足六七,大多數人同時不巧的一並告了病假。
李重九心底有數,待問及碾磑時,林當鋒猶豫了一下,如實告訴李重九是幾家涿郡士族所建。
李重九當下問說去皮研磨之事,又是百姓農人所必需,一般百姓家裏哪裏有馬驢騾之類的牲口,為何百姓不自建。
林當鋒回答說,以往也有一村一鄉的百姓,想要在鄉內建立,但是修建碾磑耗資頗多,而且山林河道皆是乃是官府之物,沒有官服允許那些沒有背景的平頭百姓哪裏敢侵占河道。所以這一業,隻能為士族壟斷。
李重九當下問到,這碾磑之業,雖為士族壟斷,以國家之力便己之私,但也是便民之舉,為何百姓如此憤慨。林當鋒言碾磑為士族壟斷也就罷了,但是碾磑之害不僅於此,這河道本來是可以灌溉農田的,但是士族修碾磑作河壩,就導致兩岸農田灌溉之數大減。老百姓哪裏不怨聲載道。
溫彥博言道,這也是常有的事,關內的鄭白渠,本可灌溉濃田四萬餘頃,但為顯貴在渠上建碾磑,堰遏費水,使得渠流大減,最後止灌溉了一萬多頃。朝廷本想拆碾磑,結果為這些權貴阻擾,最後不得不半途而廢。
王馬漢,尉遲恭等眾將聞言皆是大怒,他們都是怒道非要將這漁利百姓的士族們,盡數鏟除才是。
李重九默然,當下讓各將回府,李重九忙碌了兩日兩夜,早已是疲憊不堪,閉上眼前,在一張紙上寫下,武庫,糧倉,永濟渠,士族這四詞。
次日李重九醒來後,被告之有絲織行行老周博,以及麻織行等數位行老來訪。李重九未料到,這倒是自己入城後,第一批來府上的人。
當下李重九與郡府大堂,會見周博與數人。
這一次周博仍是穿著一身綢緞,不同就是衣角不起眼地方縫了幾處麻,其餘商人也是一並打扮,甚至還是穿上了麻衣。
周博見了李重九當下畢恭畢敬的行了叩拜之禮,言道:“參見使君。”
李重九笑著言道:“不必行此大禮,請各位上座。”
跟在周博身後幾名行老,周博見李重九不以他們商人身份為意,讓之上座,當下心道果真如周博所說,這位使君亦是出身市井,故而待商人沒有絲毫成見。
當下眾人周博當下言道:“昨日聽聆使君教誨,今天特來府中拜訪。”
聽到對方這麼說,李重九當下在內閑聊,說了幾句頓時都是心底有數。
這幾位都算是薊縣之內的大商人。每人都有幾艘,甚至十幾艘大船,專門跑於渠道的水運之上,而身家亦十分豐厚。
平日這些商人都奉行著財不露白的道理,有點錢也是掖著藏著,古往今來在中國,商人若是沒有權位護身,不過是官吏圈養的肥羊罷了,隨時都可以宰來吃。眼下時局變動,薊縣易勢,那些本地士族豪強自持李重九不敢拿他們怎麼樣,有所怠慢。
但這時商人頭頂上可是沒有庇護傘,最容易被當作肥羊,所以聽聞周博有這門路,就一並上門前來求見,摸一摸這位新郡守的門路。
雙方言談甚歡,眾人見李重九並非羅藝那般大老粗,兼軍閥模樣的人,頓時皆是心喜。當然他們最關切還是永濟渠漕運之事,李重九則言,若要通永濟渠,不用攻占雍奴縣也可,隻需準備一支水軍,沿河而下掃蕩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