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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永遠放著光芒

天亮以前,戰士們就進入了前沿陣地。太陽升起來了,臨攻前的難以忍受的等待,使得每個人都很焦急。他們站在壕溝裏,緊握著上了刺刀的槍,有的望著天空,有的望著前麵那黑糊糊的一片地方。前麵不遠是一些土丘和墳堆,看起來一切都很安靜,可是,隻要誰碰它一下,那些隱藏著的槍孔裏,就會射出傾盆大雨似的子彈來。

突然,攻擊的信號彈升上天空了,人們身不由己地震動了一下。隨即,我軍的大炮發出了山崩地裂的吼聲,炮彈在苔山上炸開了,頓時煙霧騰天,成了一片火海。

機關槍咯咯地響成一片,手榴彈和沉重的爆破聲也接二連三地響起來,天空升起一根根黑柱。董存瑞聽到這聲音,嘴邊露出了笑紋。他知道,這是兄弟連隊得手了。敵人的一些地堡,隨著轟然的響聲,炸了個粉碎。

時間現在變得那樣地難熬,過一分鍾就像過一年似的。19歲的董存瑞抬起頭來,望望天空,太陽好似被釘住一樣,動也不動。他焦急萬分,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向那些地堡去,把它爆破。

四連掃清了外圍,戰事發展到敵人的核心工事,命令下來了:“‘尖刀連’出動!”

我軍的機槍,像一陣颶風,突然刮起來,“開路先鋒”的爆破組,就將在這火力掩護下出動。董存瑞挾起炸藥,一揮手,就衝向前去了。郅順義和其他幾個戰士也緊跟著衝出去了。

快接近地堡的時候,敵人的火力集中在董存瑞的身邊,他趴在地下,斜著眼望了一下,四周都被子彈打得塵土飛揚。敵人見他臥著不動,以為他死了。就在這一刹那,他向突擊組長郅順義一揮手,郅順義立刻領會了,接連打出了兩顆手榴彈,響聲剛起,董存瑞早從煙霧裏衝了上去。他衝到地堡跟前,敵人機槍又咯咯地響起來,他機警地伏在兩個槍洞的中間,機槍震動得他身子微微地抖動。他迅速地把炸藥放在地堡上,拉響了導火線,隨即翻身滾下來。山崩地裂一聲響,一股黑煙衝向天空,第一個地堡炸飛了。董存瑞被氣浪震得頭發昏,耳朵裏嗡嗡地響,但他知道,這是緊要時刻,一秒鍾也不能錯過。他隨即挾起第二包炸藥,衝過第一個地堡的煙霧,跑到了第二個地堡。當敵人清醒過來時,他早把炸藥拉響了,第二個地堡又炸飛了。這時,孫有德也把第三個地堡炸掉了。緊接著三聲巨響,我軍的號兵站在小丘上,在煙霧中吹起了衝鋒號。尖銳的號聲響徹雲霄,嚇慌了的敵人,開始倉惶地潰退了。一麵小紅旗迅速地搖著,連長帶著隊伍勇猛地衝上去了。

隆化中學的圍牆也看見了,戰士們已向中學猛撲過去。正在這裏,敵人的六挺機槍,突然像狂風暴雨般打過來。這突如其來的火力,把我們的戰士壓製在一條小土坡下麵,抬不起頭來。

一切都清楚了,那六挺機槍是從橋上打來的。那座橋築在中學圍牆外的幹河上,橋的兩邊築有牆,頂上還有蓋頂,成了一個堅固的碉堡。現在,這座橋型碉堡成了最大的威脅。拿不下它,就別想接近隆化中學。

連長瞪著眼,用堅決的聲音說:“二排去爆破!”

一個戰士挾著炸藥,勇敢地衝去了。他堅定地用雙手向前爬行著。那些子彈,在他前後左右跳動,他沒理睬,隻顧往前爬。忽然,他的頭抬不起來了,掙紮了一下,撲下去,一動也不動了。

“連長,我去!”爆炸手李振德喊著。連長沉默了一下,咬著牙點了一下頭。

李振德向前滾過去,他匆忙地用雙手爬著,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地爬去,他用這種迷惑敵人的方法,已經巧妙地爬進了幾十米。但是,密集的機槍又打中了他,他躺下了。戰士們都屏住呼吸,焦急起來。就在這時,他突然掙紮起來,頑強地向前爬去。現在他竟衝著敵人的火力爬去,想盡快地接近那個碉堡。他身子抖動得非常厲害,看樣子,他已經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是一種什麼思想鼓舞著他呢?一個受了傷的人,能對付得了那個碉堡嗎?

離碉堡隻有十來米了,他掙紮著,用左手把自己的上身支起來,準備把手榴彈投出去。這時,幾顆可惡的子彈打中了他身上的炸藥。轟然一聲,李振德犧牲了,碉堡上的機槍也不響了。

在土丘下的戰士們,一躍而起,喊著殺聲衝了上去。突然,敵人的機槍又吐出了火舌,有些戰士不顧一切的直向前衝,還沒有跑到碉堡,已被敵人射倒了。他們不得不退回土丘下。

連長把嘴唇都咬出了血,青筋在太陽穴上鼓了起來。例如碉堡在他跟前的話,他也會把它咬得稀碎。但這是一片開闊地,無法接近它。

“連長,我去炸掉它!”董存瑞堅決地說。

連長望了望他,搖了搖頭。

這時,團部緊急命令來了:“友軍已從東南角突進了中學,但在院中被阻,你們必須在15分鍾內,從東北角插進中學,支援友軍,全團也馬上要總攻了!”

董存瑞知道:決定戰鬥的時候到了,為了友軍,為了勝利,就是刀山也要爬過去。他握得拳頭都咯咯響,用堅決的眼光望著連長說:“反正得炸掉它,請準許我去吧!”

連長爬過來,緊握著他的手。董存瑞立刻感到,有一股熱血流遍了他全身。連長輕輕地說:“小心點!”

“連長,我去掩護他爆破!”郅順義向連長請求。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假如董存瑞沒有完成任務,還有我。連長答應了。董存瑞點了下頭,似乎說:多好的同誌啊!

“同誌們,打手榴彈!”董存瑞叫著,他挾起炸藥,縱身一跳,從手榴彈的煙霧中衝出去了。郅順義帶著兩兜手榴彈,也在同一時刻跳了出去。

董存瑞忽左忽右地爬著,敵人的機槍打緊了,他就伏下不動,於是敵人以為他死了,轉移了射擊目標。就在這一刹那,他迅速地滾進了好幾米,於是敵人的機槍又朝著他打來。突然像有人把他猛撞了一下一樣,腳不靈便起來,接著,鮮血從他的腿肚流出來,一滴滴灑在地上。他沒有時間顧及這些,他咬著牙,還是繼續朝碉堡爬去。

敵人進行著臨死前的掙紮,六挺機槍像撒胡椒末似的把子彈打過來。立刻,董存瑞他們麵前成了一片火海,僅僅靠著一點凹地,暫時掩蔽了自己的身體。那個可惡的碉堡離董存瑞雖然不到40米,但這裏每寸土地都落下了密密的子彈,就是鳥兒也飛不過去。董存瑞知道,硬向前衝過去是不行的,必須用機智打擊敵人。他對郅順義說:“打手榴彈,讓我衝上去!”手榴彈在敵人碉堡前開了花。敵人愣了一下,就在這一瞬間,董存瑞早已乘著黑煙跳進了幹河,郅順義也跳進了幹河前的壕溝。敵人很快就清醒了,六條火舌又繼續舔著前麵的開闊土地。但是,碉堡上的敵人已經對董存瑞他們無可奈何了。那座建築在幹河上的橋型碉堡,橋底離河床有一人多高。手榴彈摧毀不了它,機槍也打不透它。敵人憑著這點頑抗著。

董存瑞兩次把炸藥放在橋沿上,都滑了下來。要是放在河床上,又炸不毀碉堡。他急得像身上著了火一樣。

中學裏麵,衝殺的聲音一陣緊一陣。董存瑞很清楚:兄弟部隊正和藏在暗壁中的敵人廝殺著。不炸毀這座碉堡,每延遲一分鍾,就有許多戰友傷亡。這時候,躲在學校圍牆裏的敵人,發現了董存瑞,射出了一連串的子彈。子彈射穿了他的衣角,他也沒有理會。他焦急的是身邊隻有一包炸藥,怎樣才能用這包炸藥炸毀碉堡?

董存瑞把炸藥抱起來,一個念頭很快閃過去,他好像看見了王平,想起了那句名言:隻要有一顆鋼鐵的心,就是手無寸鐵去打擊敵人,也毫不害怕。

他知道:那些被敵人機槍火力壓住的戰友們在盼望著他;中學裏的戰士們正需要得到他的援助;全國人民也在希望著他……一種崇高的思想控製了他,為了勝利,就是犧牲自己,也要炸毀敵人的碉堡。

董存瑞毅然地用左手托起了炸藥,抵在橋底上,昂起頭來,對郅順義說:“要是我沒有完成,你來完成它!”

他用右手拉著導火線,用盡全身力量,大聲叫起來:“同誌們,為了勝利,前進!”

隨著火光一閃,巨大的響聲震得山搖地動,在煙霧中,橋型碉堡被炸飛了。董存瑞英勇地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用自己的身體為部隊開辟了前進的道路。

那巨大的響聲,就像一聲號令,戰士們一躍而起,衝進煙霧,撲向敵人。董玉珍挾起一包炸藥,衝過幹河,把炸藥放在圍牆下,拉響了。隆化中學的圍牆炸破了,隊伍像潮水般湧進去。董玉珍的腿受了重傷,他一手推開為他包紮的護士,大聲叫著:

“同誌們,前進!為了董存瑞,前進!”

紅旗在隆化中學升了起來,殘餘的敵人投降了,隆化解放了。

師首長和戰友們跑到橋型碉堡前,默默地脫下帽子,向中國人民和中國共產黨優秀的兒子致敬!

排長把董存瑞的掛包交給了黨支部,那裏麵有董存瑞的立功獎狀和行軍圖。

偉大的英雄,中國人民優秀的兒子——董存瑞,就這樣壯烈地為祖國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他那種高貴的品質,英雄的形象,將永遠活在人民的心裏。

中國人民解放軍東北野戰軍第十一縱隊中國共產黨委員會作出決定:追認董存瑞為戰鬥英雄,模範黨員,並以英雄的名字命名董存瑞生前所在的班。“董存瑞班”的戰士們宣誓:“要求永遠保持英雄的光榮和英雄的作風。”

隆化中學也命名為“存瑞中學”,數百名勞動人民的子弟,正在這裏勤奮地學習。他們要學習董存瑞的高貴品質,準備獻身於祖國的建設事業。

董存瑞生前所向往的,為她艱苦奮鬥的、並最後獻出了自己生命的新中國,已經建立了。他生前所奮鬥的共產主義事業,在中國共產黨和毛主席的領導下,全國人民、全國青年將朝著這條大道,奮勇前進,直到勝利。

劉胡蘭視死如歸

1946年12月,八路軍為了在晉西和閻匪軍作戰,把過去在文水一帶活動的幾個主力團部隊也都調去參加作戰。閻錫山匪幫趁著這個空子,又做了垂死的掙紮,他們在這一帶實行了“水漫平川”的殘酷“掃蕩”政策。敵人以幾個師的重兵力,從北邊一直壓了下來;企圖用這決了堤的洪水式的“掃蕩”,來徹底摧毀平川上各個村鎮裏的中國共產黨的組織、人民政權的組織和人民自衛武裝的力量,敵人以為這樣就可以換得他們在平川上的一統江山。

“洪水”從北邊漫下來了。清源、太穀、徐溝等縣的縣、區人民政府的幹部、民兵、遊擊隊都有組織地暫時轉移到文水縣界裏麵來。當這些同誌們還沒有站定腳,在12月8日,敵人又漫進文水縣界裏麵來了。從東麵的汾河邊上,一直排到西山腳根底下,50幾裏寬的文水平川上,敵人幾乎是想在每村都紮下隊伍。

“洪水”就這樣漫過來,一時天空似乎黑暗了。

平川上到處可以看到的是閻匪軍捉人、吊打、逼口供、要糧食……一片哭喊呼號。一些暗藏的特務分子露苗了,一些勾結匪特的地主張翅了。這些地頭蛇又都爬起來,向人民張牙舞爪。南胡家堡一個70多歲的老惡霸地主,牙全都掉沒了,這時他也打扮起來:騎著一匹瘦馬,挎著一杆破槍,到處虛張聲勢地恐嚇著農民,成天嘶啞著嗓子叫喊著:“有共產黨沒我,有我沒共產黨!”這些活死人,這些棺材瓤子們就這樣還魂了。

大象鎮被清算過的惡霸地主呂德芳,也動起來了。他的哥哥呂善卿擔任過文水蔣匪“三青團”書記。抗戰時期,呂善卿就曾經在這一帶以“金丹道”的麵貌出現過,在附近各村裏收過徒弟,陰謀進行破壞抗日民主政權的活動。1944年,人民政府曾經扣押過他的三個徒弟。日本投降以後,大象鎮的農民又曾經清算過呂德芳家裏的貪汙賬。1946年5月土地改革,呂德芳家裏的土地被農民沒收了。“水漫平川”一開始,呂德芳就出頭在村裏頂著閻匪“奮鬥複仇自衛隊”隊長的名義,和駐村裏的閻匪軍緊密地勾結著,向附近這一片村子裏的群眾進行屠殺。他們還威脅村幹部和積極分子自首,呂德芳凶惡地說:“不遵守命令就殺頭,決不客氣!”

這期間,各村裏的人民政權和群眾團體的幹部,一部分共產黨員和群眾中的積極分子,都已經有組織地先後轉移出村了。有的臨時變成了武工隊,夜晚住在村外的野地裏,忍著饑餓,熬著刺骨的寒冷,在文水平川上堅持著對敵武裝鬥爭;有的隨同著領導機關,暫時轉移到西邊大山裏去。另外,有的共產黨員接受了上級的指示,留在本村裏,很好地埋伏著堅持鬥爭。

向外轉移的幹部,有的已經突出了敵人的包圍圈,又發現還有個別應該轉移的同誌沒有離村,於是又冒著生命的危險,折回到村子邊上來聯係,這樣把有些掉隊的幹部也安全地帶出去。但是,也有實在聯係不上的,那就被“洪水”暫時衝斷了。

雲周西村的幹部、共產黨員、積極分子大部分都按照各自的組織係統,轉移出村了。隻是呂雪梅和劉胡蘭卻被“洪水”衝斷了“關係”。因為“洪水”一漫來的時候,呂雪梅正在別的村裏工作,沒法衝過一層層敵人的包圍,回到雲周西村來。

劉胡蘭送著一批一批的幹部在黑夜裏轉移出去了。同誌們安全了,她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肩膀上的重擔減輕了一些。但她還是沒有動,因為她還沒有得到上級的指示。究竟是留在村裏埋伏堅持鬥爭呢?或是轉移出村工作呢?她知道這個問題不應該自己隨便決定,也不能隨便聽從別的幹部做為個人意見對她的一些建議。她一定得設法等待著自己工作上的直接領導同誌呂雪梅。因而每當她送走一批幹部轉移的時候,她都囑托他們萬一見到呂雪梅,一定要把這個情況告訴給雪梅:——“我堅持著!我等著!”

劉胡蘭明白自己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一個共產黨員了。在敵情嚴重的時候,如果隨隨便便地自作“聰明”地去“逃難”,扔下工作,撒腿就跑,那真可恥極了。她要對黨負責,她要對雲周西村的人民負責。她一定要等待著上級的指示,才好決定下一步。

她想:上級可能調她離開村進山裏去。但是,也可能留下她在本村裏堅持鬥爭。因為村裏別的一些幹部都已經按照各自的組織係統所給予的指示暫時轉移出去了,留下可以工作的幹部實在沒有幾個了。留下工作,這是一個光榮的任務。但是,她擔心如果呂雪梅傳達的指示不來,自己在這樣嚴重的鬥爭中,一個人單槍匹馬地摸黑幹工作,會不會犯下什麼錯誤,給革命帶來損失。

12月26日,呂德芳帶著一幫閻匪軍,到雲周西村來了。劉胡蘭隱蔽了一下。閻匪軍在各街各巷挨家哄人出來集合聽呂德芳的“訓話”。他威脅著要村裏埋伏著的各級人民政府工作人員“自首”,不“自首”,捉到就殺頭。同時,放起大火,把區長陳德照家裏的房子全部燒起來,火光衝天,村裏的農民都低下了頭,深深地記住了這些野獸的暴行。閻匪軍放完了火,立刻又竄回大象鎮去了。

閻匪軍一離村,劉胡蘭又出來了。

緊張的日子,一天一天地過著。

1947年1月8日,駐大象鎮的閻匪軍七十二師二百一十五團一營二連連長徐得勝和連指導員張全寶,命令他的部下又突襲了雲周西村,按照預先寫好的黑名單,捕走了石三懷和石洋六。石三懷是陳區長的舅舅,雖然隻是一個普通的農民,敵人也開始下毒手了。石洋六是一個過去曾經做過民兵的青年,現在也被搜查出來了。

這事件一出,雲周西村裏的空氣更緊張起來了。這對金仙是個不小的刺激。金仙的母親還一直沒有回村,劉胡蘭就嚴肅地對金仙作了最後的勸告,告訴她這是最後關頭,不能再有一分猶豫了。金仙也看到了形勢的嚴重,到這時,才最後下定決心,要隨劉胡蘭轉移出村。

1月12日,清早天剛一亮,大象鎮的閻匪軍和“民衛軍”又來突襲了,這時已經把村子包圍起來。村子四圍的護村堰上密密層層布滿了閻匪軍的哨兵,村裏大小道口也布滿了崗哨。閻匪軍官徐得勝和張全寶都進了村,今天敵人的來勢是空前地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