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親情溫暖(1)(1 / 3)

老柿樹

我欠了你一筆債,一筆無法償還的債。哦,老柿樹。

從我懂事起,你就孤單單地佇立在我家老屋的磚場前了。

你是那樣的羸弱,老是長不高,長不粗。我上學後栽的那兩株泡桐樹已長成一抱粗了,那茂盛的樹冠也已探出屋脊一大截了,而你卻依舊那樣畏畏縮縮地倚立在一旁。

你實在是太平常了,平常得以至於我們常常忽略了你的存在,你的葉子呈暗綠色,有著十分明顯的脈絡,一麵光滑,一麵卻長滿了細密的絨毛。到了秋天,你的葉子開始泛黃,卻又不如天平山的三角楓那樣紅豔動人,即使詩人見了你,想象的翅膀也終難展開。你的花也毫無動人之處,隻米粒般大小,火黃火黃,隱藏在闊大的綠葉間,不願被人發現。有風吹來,樹葉晃動,那花兒便忽隱忽現,像一顆顆調皮的星星在捉迷藏。

也許,隻有晚秋,才是你最風光的季節。

當江南的田野裏水稻一片金黃的時候,你的樹葉已經落得差不多了。你無遮無掩的枝枝丫丫間,掛滿了一隻隻金黃的柿子,就像節日裏張掛的一盞盞小燈籠,一片喜氣。那時節,父親便端來一架木梯,爬上去把熟了的柿子采下來,母親提了竹籃在下麵盛,我和妹妹仰麵朝上望,想象著那柿子的滋味,想得直咽口水。

柿子是好吃的,但是吃過之後,便又漸漸淡忘了。

我們從來沒有為你培土、施肥,也從不為你整枝、治蟲,任你自由地生長。你的軀幹是那樣的細,仿佛永遠也長不大。你卻從不因我們的怠慢而動氣,而是一如既往,年複一年地為我們奉獻滿樹金黃。

那年,冬天特別冷,西北風無情地鞭打著自然界的一切。在溫暖如春的室內,我看到你周身上下沒一片葉子,光禿禿的枝丫在寒風裏直打哆嗦,發出尖厲的嘶鳴;斑斑駁駁的樹皮成片成片地剝落下來,露出你乳白、光滑的身子,讓人看了愈覺寒冷。

我覺得應該為你做點什麼了。

轉眼已是春天,池塘邊的垂柳已爆出點點鵝黃,你卻依然默默地佇立在老屋的磚場前,無聲無息。

過了幾天,那點點鵝黃已抽出一瓣瓣嫩嫩的綠葉,你卻依然如故。

又過了幾天,當整個池塘已被重重的綠色所包圍,當整個世界變成了綠色的海洋,你渾身上下卻仍沒有半點綠意。

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上我的心頭。直覺告訴我,你已去了,永遠地離我們而去了。

我怔怔地望著你單薄、枯瘦的身影,內疚、懺悔交織在心頭。

太遲了啊!

為什麼隻有當生命離開你的時候,才感悟到你的真正價值?

太遲了啊!

我從池塘裏提來一桶清水。嗬,老柿樹,讓我捧上這最後一掬清清的池水吧,連同我這顆永遠懺悔的心。

我驀地發現,兒時吃過柿子、丟過柿核的地方,已有一株株柿樹幼苗在破土而出……

(寫在母親三周年忌日)

大年初五的溫軟時光

一年的忙碌就像一曲沒有停頓的快板,密密匝匝的音符堆砌成一種節奏,這種感覺我把它形容為“疾走”,因為我在用拚音輸入“節奏”的時候漏了一個字母,跳出的就是“疾走”二字,想想有點意思。隻有到了春節長假,這疾風驟雨的快板才轉調為舒緩柔和的慢板,成了江南的杏花春雨,讓人得以喘一口氣,吐故而納新,也順便欣賞一下路邊的風景。這樣的慢享時光真是一種難得的奢侈了,這樣的慢板旋律裏,自然是不適合疾走的,盡管身邊有很多的人早早地預訂好了機票高鐵票,抑或自駕出行,呼朋喚友,穿梭往來,輾轉於高速公路和酒店景區之間,樂此不疲,而我則喜歡靜靜地宅在家裏,看看書,理理院子,享受那份屬於自己的閑暇心境。

青春是一種激情,總是勃發著對未來的幻想與憧憬,而人到中年之後,這種激情便沉澱為一種理性,總在咀嚼著過往時光的得失。整個春節,電視看了很多,沒記住什麼,倒是央視的一則廣告,讓我平靜的心底起了波瀾,每每看之,總會有淚水不知不覺地打濕了眼眶。那是一則公益廣告,講的是一位母親從小拉扯兒子長大,期盼著兒子工作後自己就可以享福了;等兒子參加工作了,又在期盼著兒子結婚後自己就可以享福了;等兒子結了婚有了孩子之後,又在期盼等小孫兒上學了自己就可以享福了;但是有一天,白發母親在老家突發急病,兒子卻不在身旁。這樣的情節讓我陷入了深深的反思。其實,“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道理我們何嚐不知,但總有那麼多的理由,讓我們與親情擦肩而過,甚至於到了最後,那僅有的一點遺恨也淪為一種木然,安之若素。那是一種多麼可怕的木然啊。那一刻,我想到了孤身居住在附近小區裏的年邁老父,我一直以為,給了父親這樣一處獨門獨院的環境,不愁吃穿,父親的晚年一定是幸福的,但我卻忽視了已是人生暮年的父親此刻到底要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