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芙蓉笑開(2 / 3)

兩心的歡喜,挽一個蝴蝶般的結,化作三生的石,烙在你臉頰,印在我肩頭。隻是緣深緣淺,任誰都無從把握,因為世事無常,因為聚散無由。

把他們二人牽到一起的,是李清照的詞。至於這其中的細節,還有一段廣為流傳的佳話:

趙明誠年少時,父親趙挺之便有心為其挑選未來妻子的合適人選。然而有一天中午,明誠在午睡小憩,夢裏趙明誠夢到自己在誦讀一本不知名的書,可醒來的時候,覺得很奇怪,自己夢裏誦讀的是什麼渾然不知,但模模糊糊卻隻記得書上的三句話:“言與司合,安上已脫,芝芙草拔。”

明誠百思不得其解,於是,便告知了自己的父親,聽聞明誠所言,父親趙挺之讓明誠把那三句詩寫於紙上,片刻後說到 “咱們家怕是要娶一位曹大家第二了!”明誠不懂,遂問其原因,父親為其解釋道:“言與司合就是‘詞’,安上已脫就是‘女’,芝芙草拔則是‘之夫’二字,如此看來,你不就是‘詞女之夫’嗎?所以你未來的妻子必定是個懂得文詞的才女!”

原來那夢裏不真實的因緣,解開來的謎底竟然是“詞女之夫”。

這不禁讓人感歎,清照與明誠的緣分真是上天早已經注定的了,是改變不了的了。

這個“詞女之夫”的故事隻是一件趣事,感歎之餘也讓人不得不懷疑它的真假,隻是事情的緣由我們不得而知,這樣巧合的趣事或許是欣賞趙明誠與李清照的後人杜撰出來的,亦或許是趙明誠為了自己能娶到李清照而略施的小聰慧。

總之,無論是什麼,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清照與明誠最後在一起了,這樣的結果就是圓滿的,隻要圓滿就好。

若是愛情總被人們剖析的那樣清晰透徹,人亦可見,似乎也就失去了它原本的神秘與誘惑。偶爾的糊塗,朦朦朧朧,反而更能讓人領悟到這其中的滋味與美妙。

事情發展到了這裏,似乎是完美的,可是看似的完美無瑕,卻還是有著小小的疵點。畢竟,任何事,總是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

那一年,朝廷大臣趙挺之開始悄悄在肚裏打起了自己的如意算盤。因為他知道,朝廷兩派鬥爭日益複雜化,無論哪一派得勢都不容易。怎樣才能在兩派的鬥爭中維護自己的利益,不至於派別失勢而從此不得翻身呢?

趙挺之苦思冥想,最後,他把目光投到了自己的政敵李格非身上,因為這是他成功的關鍵所在。

趙挺之在自己的庭院裏踱著步,絞盡腦汁地思考著自己該如何拉攏李格非與自己一派。

同朝為官,他深知李格非兩袖清風,不為名利金錢所動。正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他的小兒子趙明誠從太學讀書回家了。見此情狀,趙挺之便心生一計——聯姻。因為人們都聽說了,李格非有個標致漂亮又多才博學的女兒,名曰清照。

縱然明誠與清照情投意合,伉儷情深,可這目的不純的聯姻卻也讓日後的清照備受煎熬。隻是那個時候,他們都沉浸在那份屬於自己的愛情裏。

彼時,趙明誠的父親趙挺之任吏部侍郎,李格非是禮部員外郎,縱觀來看,趙、李兩家可謂是當戶對。那個風度翩翩的青衣少年趙明誠在太學念書。

太學,也就是國子監,那是專門為朝廷選拔官員的地方,按說也算得上是宋朝的最高學府。趙挺之的兒子趙明誠能入太學念書,想必才華定是不錯的。

才子佳人,文學知己,已然是恨難得的事情了,而更難得的是他們兩人除了一般文人詩詞琴棋的雅興外,還有更相投的事業結合點--金石研究,這樣看來,李清照與趙明誠的婚姻還真的是天作之合。

在當時那個不允許自由戀愛,婚姻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時代,清照與明誠二人能有這樣的愛情結局,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如果說陸遊的《釵頭鳳》講述了愛情的悲傷,那麼李清照的詩詞則相反地抒發了愛情的甜美。雖然愛情甜蜜的李清照早年的詞作大多沉溺於膠漆纏綿中,思想性不高,但是細細品來,慢慢回味,卻別有一番風情。

浣溪沙

繡幕芙蓉一笑開,斜偎寶鴨親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

一麵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與他為連理,她便將自己生成那“不落情緣的一個人”,亦甘願為他洗手做羹湯。

隻因,是如此的佳偶天成,天賜良緣。

我不知道這上下幾千年,除了一個李清照,世上還有沒有第二個這樣的女人;如果沒有第二個李清照,也就找不到第二個趙明誠這樣的男人。

彼年豆蔻,誰許誰地老天荒。今朝弱冠,我笑我海枯石爛。

3、夢成真情意想和

當一顆天生就懷著浪漫多情的詩意般的心與愛情碰撞時,就連那原本沒有實體的幸福感都可以變得觸手可及,仿佛一如既往的真實存在。世間的一切都是偶然的,美好的愛情也是偶然的。珍惜這份美好的愛情,並讓對方感知,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宋徽宗建中靖國元年(公元1101年),於汴京,李清照結束了閨中少女生活,為自己心愛的人,披上了大紅的嫁衣,接過了甜蜜的紅線,和當時還在太學讀書的書生趙明誠結為夫妻。而彼時,清照芳華十八,趙明誠年二十一。

新婚的那天早上,淅淅瀝瀝下了一陣小雨。雨後的房簷,晶瑩的雨滴一下一下地,打在青色的石頭上。或許是日積月累的緣故,那些青石上都被雨滴砸出了深淺不一的凹槽。小小的坑窪,讓一些螞蟻死在了裏麵,有一些塵土落下又被洗淨。不一會兒,烏雲散開而去,陽關照射了進來,這細細的雨,讓空氣中多了一絲清爽與純淨。

鑼鼓和嗩呐喧囂著,輕盈歡快的音符在李家深深的院落和外麵的青色巷道裏漂浮著,這樣的樂聲吹動了整個宋朝的清晨,也吹動了整個宋朝內心最為隱秘的情感。

清照的花轎喜慶的剛剛出了大門,雨水洗過的東邊天空就出現了一群巨大的鳥群,它們嗓音婉轉,羽毛豔麗,不一會兒,就遮住了半個天空。

這一日,清照終於盼到了自己夢裏的情境,她終於和自己心愛的人喜結連理。趙明誠真摯的眼睛,宛如那寒冷冬日裏的溫暖陽光,將她那冰封已久的心一點一點融化,晶瑩剔透、微光閃爍。

她的臉蛋兒像春天盛開的桃花瓣。繡麵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她為他戴上了應許的金釵,從此將她沉醉在蜜糖罐裏的夢化,入他似海的胸懷。

偌大的繁華帝都一夜之間盡看趙、李二人,新婚燕爾,情深意濃。

這段讓人豔羨的愛情,始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卻又難得的琴瑟和鳴,兩情相悅。李家有女初長成,情竇初開的李清照最終把手裏的那個繡球拋給了一個叫趙明誠的男人,也把自己的幸福交給了他,把自己的一生交給了他。

在時間無涯的荒野中,明誠剛好趕在了清照的眼前,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這,也就是他們冥冥之中注定了的緣分。

如是,他們順應情緣地結合在一起。一對佳人,在那時的年代裏流轉飛旋。

清照與明誠婚後的生活,亦是他人不可企及的。

甜蜜的夫妻二人,不僅伉儷情深,而且還興趣相同。他們將婚後的生活過得有滋有味。趙明誠酷好金石,在攻讀經史之餘,對於彝器、書帖、字畫,每每刻意搜求。

轉眼之間,婚後一年的時間過去了,李清照對於金石學也有了濃厚的興趣,她開始幫助丈夫考證、鑒別。夫妻之間的感情也因此而越來越深,夫妻二人常常一同搜求金石字畫,研讀古書。這樣的生活情趣是深被世人所豔羨的。

雖然,也有小別離的時候。

別離後的相思總是如此的苦澀而持久,如同濃茶流過舌尖的滋味,回味持久。然而當等到久別重逢的那一刻,等到所有的思念都已得償的時候,等到心裏所想的那個人就站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心中的那份甜蜜激動,或許已經不是文字所能表達的了。

其實,這世間所有思念著的人,他們都是如此普通,他們隻有單純的渴望,每一天和愛人共沐晨曦與餘暉。

所以,思念總是值得的。而思念的人,有時也是幸福的。

忽然之間就會發現,原來離別也是美好的,如果沒有經過離別的折磨,又怎麼會嚐到歡聚的幸福呢?

那時的明誠,雖然已經為人夫,但還是個太學生。這太學生的身份,求學的理想,讓剛剛新婚的趙明誠不能享受蜜月的美好。隻能是在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才能回家探望。就這樣,在清照和明誠的婚姻生活裏,多了那些或長或短的相思之情。 不過,久別勝新婚,這樣的離別對於他們來說,卻並非是件壞事。因為正是在這些離別的日子裏,二人才更能感覺到相思的苦楚。離開多一份,思念就多一分,牽掛就多一分。那種離別後重聚的興奮與激動,也讓清照與明誠的感情更加深篤。離別生相思,相思生依戀。那時候的李清照與趙明誠,雖然同在一個汴京城中,卻仍是覺得如同隔了迢迢雲漢般的遙遠。

相愛的人們,都知道相思的苦,卻又都不肯繞行,隻是因為自己貪戀那愛情的溫度。經曆過愛情的人,大抵都嚐過那相思的味道。可如果愛情真的少了那讓人煎熬的相思,就算是溫馨的話語,浪漫的結局,就算是皆大歡喜,卻也因為少了些起承轉合,跌宕起伏而容易讓人遺忘,因為這樣的愛情實在是太平淡了。與清照來說,若無這些相思之苦,她的愛情也許會黯淡許多。

為情所生的我們,常常在遇到了愛情的時候,身不由己,隻得飽受離別怨、相思苦,可自己又甘心情願,甚是矛盾。就像那飛蛾一般,不顧一切的撲向那隨時會讓自己死去的火苗。

也正是這怕相思,卻偏偏又相思,才讓李清照與趙明誠每每的重逢,都愛煞了彼此。

話說,有一年的上元佳節。那日,正好是明誠回家探望的日子。歸家心切的趙明誠剛剛到書房中坐定,立刻就有丫鬟匆忙來報,說有一位太學來的青年公子求見。話音未落間,隻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公子翩然走進書房,他頭戴繡花儒巾,身著湖藍色棉袍,足蹬一雙粉色底的緞靴,其風度,決然翩翩。

明誠連忙起身,茫然中詢問來者的尊姓大名。至於原因,當然是他從未曾有如此風貌的同學,自然心中也是不解。但那公子卻並未直接答他的話,隻是舉止瀟灑地還了一揖,說道:“小生和兄台素有同窗之誼。半月不見,吾兄為何如此健忘?”

這時候,明誠才定睛細細察看,醒過神來的他,不覺哈哈大笑起來,原來,這風度翩翩的青年正是自己那新婚不久的妻子!於是便一把扯過女扮男裝的清照,用抓癢的方式來 “懲罰”他那惡作劇的妻子。二人向對方訴說著自己心裏的相思之苦,纏綿癡情,直到正午。

吃過午飯,趙明誠帶著女扮男裝的李清照,穿過大街小巷,來到了位於京城中央的大相國寺。這對甜蜜的夫妻高高興興的遊覽了相國寺,便來到了一家外灶內堂的小吃店裏。那裏的小吃別說吃了,就是見也沒見過。悉心的趙明誠專挑那些奇特的美味,讓李清照一一品嚐。

吃過美食,趙明誠又在流浪藝人的攤子上買了一些小玩物當作禮物,送給清照。雖然並不值錢,但是心意濃濃,這讓李清照十分的欣喜與感動。

經過清照如此一番惡作劇之後,明誠便最喜帶著女扮男裝的清照逛大相國寺了。因為,這樣帶著貌美如花的妻子省卻了許多麻煩。而清照自己,亦覺得十分自在,玩得十分的盡興。

關於他們甜蜜的婚姻生活,清照曾在《後序》中如是記載:

趙李族寒,素貧儉。每朔望謁告,出,質衣,取半千錢,步入相國寺,市碑文果實。歸,相對展玩咀嚼,自謂葛天氏之民也。後二年,出花美,而人更美,“怕郎猜道”,無理中含嬌嗔,“徒要叫郎比並看”。

如此,李清照在嬌嗔羞澀中將自己初婚時的心緒予以和盤托出。

試想,若不是郎君可意,兩情相悅,又怎會心生出此等好情緒呢?

或許,那時的趙明誠與李清照應是,“妾如花綻放,君似雨露滋。兩情和繾綣,纏綿自有時”。

不然,新婚燕爾的清照怎會寫出這樣酥香溫情的詞句呢?

采桑子

晚來一陣風兼雨,洗盡炎光。

理罷笙簧,卻對菱花淡淡妝。

絳綃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

笑語檀郎,今夜紗櫥枕簟涼。

沉浸在蜜意情濃之中的女子,都是那“低至塵埃的花朵”。情緒,感知,一切都是自然到一觸即發的。

想,她和他在人生最美好的年華裏,相遇相知,並喜結連理。時而相伴外出搜尋金石文物,時而相依閨房內鬥智賭茶、詩詞唱和。如此繾綣旖旎,必定會寫出如此纏綿的詞句來。

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

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

怕郎猜道,奴麵不如花麵好。

雲鬢斜簪,徒教郎比並看。

這是清照婚後的甜蜜,是清照對丈夫的撒嬌,亦是清照對丈夫的溫情,點點滴滴,透露出清照對自己美麗的自信。

醉花陰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銷金獸。

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時而的離別,讓清照在明誠出門久了之後,開始變得慵懶起來。愛人不在身邊,似乎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彼時的清照總是日上三竿之後,才緩緩起床,獨自坐在花香充溢的房間,聽著門外嘰嘰喳喳的鳥叫聲,輕舒四肢,對著銅鏡,反複端詳自己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