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不是北本的一郎嗎?”坐在店裏麵的一個五十出頭的專門修補衣服的阿姨站了起來。
“啊呀呀,那麼久沒見,你變得可真出息啦。”
一郎有些不好意思,望向擺著車站的糕點店鋪。
“就你一個?”
一郎向她點了點頭。
“從神戶……你一個人……去年你也是一個人回來的吧。現在的孩子可真了不起啊。”
“這不是武田下重吉家的孩子嘛。”
大概是村裏的人吧,一個穿著和服外套的男子走了進來,他一邊夾著車站買的點心,一邊看著一郎。
“去神戶的是一郎吧,真是了不起啊,重吉這家夥。”
剛才那個阿姨再一次目不轉睛地盯著一郎看。
“可真是了不起啊!”
那個穿著和服外套的男子找了起來,自顧地將放在地板框上的茶杯端起來喝了。
“但是,有傳言說神戶的那位這一陣子可是衰落了不少,重吉他還不斷地往裏砸錢呢。重吉他現在一定是大出血嘍。”
“可不是,重吉家的那位,現在正礙著麵子,可為難了。”
“小孩兒、小孩兒。”
不知什麼時候,那名在火車上遇到的目光凶狠的男子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他外衫一邊上下擺動著,一邊追了上來。
一郎對於這名男子忽然從林子裏出現一點也沒有懷疑,相反的,還衝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後又默默地向前趕路。
“小孩兒,現在幾點了?”
男子和一郎並肩走著。
“兩點四十了。”
一郎忘記了這個男子戴著手表的事情。
“小孩兒你是神戶人?”走了一段路後,男子向他問道。
“是去神戶。”
“是從武田下去神戶的麼?是這樣啊。”男子好像思索了一下,“那麼,你是回老家玩嗎?”
一郎稍微抬頭看了一下這男子的臉,馬上又把頭轉開。
“哈哈,小孩兒你是想喝你奶奶的奶水才回去的吧!”
“……是因為有事情,是有事回去的。”一郎又抬頭看了一眼那名男子的臉回答道。
“嗬嗬,從神戶一個人來辦事……小孩兒你可真了不起啊。你是做什麼事啊?”
一郎漸漸感覺這名男子很惹人煩。兩個人又一起默默地走了一段。那男子始終盯著一郎背上的那個包袱。
“是什麼事啊?小孩兒。”
一郎已經不再回答了。
“啊,有鳥!”那男子忽然用手指著栗子樹梢大聲說道。
一郎不由得仰起了頭。這時本來站在一郎身後一步以外的那名男子猛地從一郎背後向他的脖子處伸出兩隻手來。但是因為一郎馬上又開始向前走了,所以這男子撲了個空。
“小孩兒,你剛才說你背上的包袱裏裝著錢來著?”
因為一郎感覺這個男子漸漸變得有些可怕,一邊走一邊把路邊的芒草[2]、雜木葉攥到手裏,同時也加快了步伐。
“裝著多少?小孩兒,你剛才說是一萬日元?撒謊吧!”
一郎更是加快了腳步。那男子追趕著他,邊跑邊說:“能不能給叔叔我看看,好嗎?隻看一眼。”
一郎漸漸地感到了不安。
“你別偷我的東西,叔叔你一定是個小偷。”
忽然一郎拔腿就跑,在他身後一陣急促的木屐聲越來越近,一郎拚盡全力地飛奔著,栗子林裏紅色的葉子被染成了橘色還有杏色,這一刻在一郎的眼中,這些都變得令人生厭。
一郎感到一雙手抓住了自己的脖子。
“叔叔!”
他大聲喊了出來,沒多久,他就癱軟地倒在了落葉上。
六
等到醒來時,一郎發現自己躺在了父親家裏。
“你醒了啊,一郎。”母親望著一郎的臉,說道。
“那一萬日元呢?”
“哈哈哈……”母親輕聲笑了起來。
“錢之類的,無所謂啊。就算是一分錢都沒有……隻要你得救……還有,正是托你的福,咱們家的房子才得以保全。”
被那名麵相凶狠的男子偷走的,是沒有付清分期款項、已經作廢的生命保險的保險證書。
注釋
[1]在日本產生、發展起來的一種音節文字。
[2]外殼上長有針狀物的禾本科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