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卷 第1章 十七歲的就職之路(2 / 3)

她完全不知道九郎的思緒已經完全僵住,隻是啜飲一口滿滿配料的味噌湯並繼續說著:

「所以我今天把『下個工作』帶來給這麼努力的鬼島先生羅。」

「沒錯,我現在不是正在做麵包嗎?我們店裏的甜餡麵包在附近還算滿受歡迎的,連附近的豪宅都會找我們訂麵包喔。」

「這樣不是很好嗎?真的很厲害呢。」

「謝謝誇獎,至於那間豪宅就在那個『鳥巢』裏麵,他們好像正在征求住家的警衛,所以怎麼樣呢?鬼島先生的禮數我絕對能拍胸脯保證,而且鬼島先生說自己學過武術,還是個會說英格蘭語的菁英份子……怎麼樣?要不要去試看看呢?」

鈴架則是微微拾起視線窺視著九郎的反應。

他的確在天惠院大致學過敵方的英格蘭語,如果以軍屬天惠師的身分進行情報活動,語言是不可或缺的必備能力,因此與武術和駕馭天惠同樣是能學多少就學多少。

不過拿來就職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鳥巢』……我記得那是英格蘭人的特別居留區吧……」

「對對!鬼島先生理解力這麼強真是讓我太開心羅!別擔心,我想太太一定也會很喜歡鬼島先生的!」

即使是鈴架也不能退讓,於是九郎決定堅決辭退。

「身為倭朝日本的臣民,我不打算在英格蘭人手下做事,請你去找別人吧。」

「啊,那我可以去當替補嗎?」

「我是特地把這個消息帶來給鬼島先生的耶!鬼島先生!鬼島九郎隊員!」

雖然馬頭舉起手自告奮勇,但鈴架完全沒有將他放在眼裏。

「鈴架小姐你也真是的,難道生活比較穩定點就把身心都出賣給英格蘭了嗎?我真是看錯你了。」

「不是這樣的!鬼島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啦!雖然我可能真的變了……不過我不是變成像鬼島先生說的那樣,真正值得尊敬的人和國家是沒有半點關係的,我隻是覺得就算立場不同也沒關係……」

鈴架激動地漲紅臉頰並緊盯著九郎,不過九郎並沒有看著她的眼睛,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鈴架的說法。

最後鈴架隻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等您回心轉意後再聯絡我吧,我已經把該說的事說完羅。」

她將套餐的餐點一點不剩地吃進肚裏後,便邁步走出店外。

「小弟弟,我說你啊……」

你怎麼會這麼蠢呢?怎麼會這麼頑固又固執呢?這三種或許都是鳶尾花想表達的意思吧。

從前別人常常說他是個既老實又正經的人。

現在卻經常被說成是固執過頭又愛鬧別扭。

九郎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俗話說武士再餓也要叼根牙簽裝飽,雖然榮譽不能拿來填飽肚子,但要是連榮耀都舍棄,九郎不知道自己還會剩下什麼或是該以什麼為目標。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之前還說是歐洲的惡魔或敵國英格蘭,現在卻反過來要向他們討甜頭吃,還要低聲下氣地俯首稱臣討份工作?我覺得這種做法很沒有氣概呢。』

先前鈴架也同樣與九郎懷著這個朦朧無解的疑問。

當時她是個將長長頭發綁成辮子,而且時常穿著同一套衣服的瘦弱女孩,兩個人都是麵試連戰連敗並過著四處打工的生活。

『既然這樣我們兩個隻能組成敢死隊了,屈服就等於認輸,就算隻剩我們兩個也要徹底守護純潔正直的日本靈魂。鬼島隊員,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這是當然的,三鄉隊長。』

『說得好!那這個給你吃吧!沒吃飽是沒辦法打起精神的!』

『呃……這不是鈴架小姐的份嗎?』

『堂堂男子漢至少要有六尺之軀!體重也要有三十貫才行!』

『怎麼可能啦……』

那到底要吃到多壯才行啊?就連兩人分攤買串燒或豆沙包的時侯,感覺鈴架每兩次就會有一次讓九郎多吃點。

隻不過九郎能夠確定的是,兩人即使跟不上潮流還是很快樂,感覺不論生活多麼艱苦都能順利熬過去。

當時兩人眼中的東京,是個被體無完膚地摧毀殆盡,並試圖藉著英格蘭資本找回虛假外皮的城市,簡直像是行屍走肉般毫無靈魂,也沒有日本人能夠容身的地方。

就連現在也是一樣,走出定食餐廳後,雖然行走的道路兩側能夠見到正在建造鋼筋水泥的高樓,但繞到裏側依舊是許多由廢棄材料臨時搭建的破舊房舍。

這個世界從三年前就變得不太對勁,不論何處都是充斥著既扭曲又脆弱的假象,甚至讓九郎完全不想與世界搭上任何關係,因為他感覺隻要一混進裏麵,就會被這個宛如土塊的怪物吞噬無法回頭。

三鄉鈴架,難道你不是這麼想的嗎?還是你已經找到和我不一樣的全新榮耀了呢……?

「哎呀?是鬼島先生呢!」

這道聲音讓九郎頓時回過神。

他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租賃的住處前方。

這裏是受到空襲延燒殘存的大雜院某個角落,簡直像是相聲世界中的景象般,九郎住在附有泥土地與跳蚤的一坪半平房中,而房東太太正站在房門前。

「嗯~~我等你等得好不耐煩喔,因為你根本都不在房間裏,害我以為自己會等到半夜呢。喔嗬嗬嗬……」

「很抱歉,如果您提早說我就會騰出時間了。」

「沒關係啦,不需要這麼費工夫,因為我順便帶家裏的佩蒂出來散步喔。喔嗬嗬嗬嗬嗬……」

房東太太穿著極為華麗的和服並戴著蝶型眼鏡,手裏還握著一條粗厚的遛狗繩,前方則是綁著看似土佐犬與鬆獅犬混種的肥胖大型犬,那就是房東家的愛犬『佩蒂』。

「話說鬼島先生……」

「您還沒有要繳房租嗎?」

這句話立刻刺進心中,房東太太露出毫無惡意並彷佛眼鏡反光般的閃閃眼神如此問道。

「關於房租的事……」

「包括上個月與上上個月的房租,還有這個月的房租希望你能一並繳清,如果繳不出來希望你能趕快搬走。怎麼樣?繳不出來嗎?我說的話有那麼奇怪嗎?」

根據房東太太所述,據說這間大雜院附近要徹底整地,而且預計將會進行『大樓』的小型興建計劃,出資者就是現在時下蔚為風潮的英格蘭中年紳士.對地主提出的條件也是無可挑剔,因此房東需要趁著這個時候處理遲交房租的房客。

難怪九郎覺得她的和服似乎變得比平常更為高級了。

「…………關於房租的事,隻要等到月底我一定會……」

「我當然會等羅,畢竟這還在計劃的階段,我絕對不會急著把你趕走的。隻不過你有辦法繳出來嗎?怎麼樣呢?今天不是也有一場麵試嗎?」

看來已經沒辦法堅持忠義或榮耀,而是急需金錢與固定工作的現實已經火燒屁股了。

……嗚汪!

聽膩人類對話的佩蒂朝著夜空吼了一聲,真是太不留情麵了。

「……可以借我一下電話嗎……」

九郎隻好滿懷苦澀地垂下視線如此說道。

聯絡方式就寫在鳶尾花交給他的麵包店紙袋上,東京府明石町現烤麵包名月堂。

電話號碼旁還能見到印刷著一行住址,住址處就是位於被雲層籠罩、西式建築物林立且宛如明月般光亮的弦月型人工島嶼。

有名的建築物幾乎都會有幽靈。

蕾蒂·安潔莉卡·歐布黎恩便是玉蘭飯店的幽靈。

那是個留著直達背部長長銀發並圍著飯店浴巾的少女,她的美貌一點都不像已經死去,曾經目睹過的飯店從業員大多都會說出此種特征。

而她今天同樣從浴缸底部醒了過來,蓋在飯店屋頂的奢華閣樓就是她的住處。

裏麵總共有兩間寢室與同樣數量的浴室、廚房與餐廳,另外甚至有客廳與圖書室,這個從前名為皇家套房的空間毫無人類氣息地荒廢淩亂,擱置在客廳的陶製浴缸就是她的寢床。

當她一醒過來後,便首先拿起女侍為她貼心準備的水果。

什麼?亡靈需要用餐嗎?別說傻話,這間飯店可說是對她致上最高敬意,回應這番敬意就是幽靈的義務,就像替妖精準備牛奶與餅幹、隔天發現消失就會很高興的英格蘭風俗一樣,絕對不能忽視人類的期待。

即使宛如剛出生般一絲不掛,但她還是走向客廳的窗邊。

不像活著時這麼容易感到害羞或許就是幽靈的特征。

她「喀嚓」地咬了一口咬過的李子,溢出的蜜汁隨即將美麗唇瓣與平滑的喉頭潤濕。

隻可惜隔著窗簾窺見的世界正被雨水籠罩。

這間飯店位於隅田川河口並麵臨東京灣的海埔新生地上。

這裏從前被稱為月島、勝哄、晴海與豐海町,是個從大昭初期便年年擴建並被海川四麵圍繞的區域,但目前已經一並劃分為英格蘭人特別居留區並通稱為『鳥巢』。令人吃驚的是,除了軍事相關人士以外,長期滯留於日本的七成英格蘭人都是住在這個狹窄區域中。

整座島嶼宛如蜘蛛絲般布滿平坦石路,還能見到歐洲的哥德式建築四處林立,此種模樣甚至會讓人忘記這裏是極東島國,然而……晴天時卻能夠見到富士山的雄偉姿態,相較於對岸依舊留有瓦礫的痕跡,隻能說這是宛如夢境般的景象。

這時,安潔莉卡突然眯起那長長睫毛點綴的眼眸。

「那是……那樣不會很危險嗎?」

『鳥巢』有數座與本土相連的橋梁,即便是上午依舊有許多車輛與自動三輪車來來往往。

她的視線正停在某個孩童身上。

那個看似僅約五歲的女童撐著大人用的傘,走在交通量龐大的大道上。

要是繼續前進就會渡過橋梁,前方是『鳥巢』外側,也是瓦礫、全新大樓與破舊房舍四散各處的日本城鎮。

不過,並沒有人聽見她擔心的話語。

畢竟蕾蒂·安潔莉卡·歐布黎恩已經是個過世的亡魂了。

從前九郎剛來到東京的時候。

「東京沒有天空。」

金蟋曾經宛如詩人般說過這句話語。

據說這條火災痕跡連綿的商店街,到戰前為止都還有氣派的拱形屋頂,但隨著戰況漸趨緊迫,鋼筋屋頂被國家徵收做為資源,從前還是店鋪的地方已經變成臨時搭建的店麵與攤販,還能見到四處交錯的人潮與腳踏車。

當時九郎與金蟋正兩人一組出門購物的途中,不管從哪個角度都能看見寬廣無垠的天空。

「……有天空啊?」

因此九郎一直搞不懂金蟋為何會這麼說。

即使在留有殘暑的酷熱季節,金蟋依舊穿著黑色高領製服並戴著細銀框眼鏡,猛然一看很像是努力求學的學生。強烈熱浪讓鏡片發出反光,但他的額頭上卻沒有冒出半滴汗水,隻是帶著異常嚴肅的表情緊盯著在道路上來往的人潮。

宛如看著水族箱裏的魚一般,他的視線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這就是金蟋當時的模樣。

「……沒有,大家都隻是看著腳邊尋找掉在地上的東西,模樣看起來既卑微又脆弱,隻對能夠活下來感到很放心,卻完全不思考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還有烏龍麵也很難吃。」

「這和那個沒有什麼關係。」

隻見金蟋將眼鏡的鼻梁架往上一推。

「我還在思考戰敗的原因,還有我們究竟輸給了誰,《強力》之金剛到底是見到什麼景象才會做出這種決定?」

感覺他總是在尋求著某種答案。

抬起頭便能見到耀眼陽光,看著金蟋的臉也讓九郎感到相當難受。

「那個……金蟋前輩……」

九郎還記得當時的景象。黑影從廢墟中延伸而出,金蟋的聲音彷佛消失般細微。在強烈過頭的九月豔陽天下,還能夠從駐軍停駐的吉普車中聽見異國節拍與音樂。

天邊則是掛著一片積雨雲。

「我不想過著像豬一樣的生活,不戰而敗根本就是錯的……」

接著,旁邊突然傳來了一道慘叫聲。

搭乘吉普車的英格蘭駐紮軍士兵正舉著步槍大聲嚷嚷,他身旁有個手腕流著鮮血的士兵,還有個被子彈擊中倒地的日本人。

「金蟋前輩,剛才那個不就是我們買東西店裏的人……」

還記得對方長相的九郎拉了拉金蟋的袖子,士兵正激動地說著一口流利的英格蘭話,聽內容似乎是「那個人突然拿刀砍了過來」,至於倒地的日本人手中仍然緊緊握著日本刀,口吐鮮血地說著「這裏是我們的國家」。

「金蟋前輩……金蟋前輩快看那邊。」

但無論九郎如何呼叫,金蟋都沒有回過頭,簡直就像早知道會有這種結果似地。

(…………)

九郎不知道其中有何種因果關係。

不過他唯獨隻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幾天後《籠》之金蟋禦廚琥珀便從東京消失無蹤。

走出最接近的車站後,雨勢也變得越來越強。

(……感覺這陣雨就像掉眼淚一樣。)

九郎從地下鐵銀座車站穿越築地市場並持續前進。

穿過東京算是複原得相當迅速的銀座中心街道後,附近一帶的建築突然轉變為甚至令人倍感意外的昔日木造房舍與倉庫,在隻有車輛頻繁往來的晴海大道另一側,還能朦朧地見到通往『鳥巢』的吊橋。

話說回來。

今天是鬼島九郎二度舉行葬禮的日子,也可說是屈服於英格蘭人的忌日。

『……哇!真是太好羅!我就知道鬼島先生一定會回心轉意!我現在告訴你地址喔!那裏是英格蘭特別居留區羅賓街二號,鬼島先生要加油喔!我想一定會很順利的……』

九郎的腦中再度浮現出鈴架的興奮聲音。

鈴架從名月堂話筒傳來的聲音可說是相當開心,而且還相當興奮地將『鳥巢』內的常客住址告訴九郎,也多虧她甚至爭取到與宅第女主人的麵試機會,所以九郎才會來到這個地方。

(看來我也墮落到這種地步了……)

九郎當然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立場,這是為了確保附泥土地與跳蚤的一坪半溫床,也是讓洋蔥能夠附上柴魚的生存保衛戰,現在的他並沒有多餘時間挑剔工作,也沒有能夠選擇的餘地。

「………………沒錯,所以別再發牢騷了,再抱怨下去沒有任何好處。」

九郎讓自己停下很想轉過身拔腿狂奔的負麵思考,畢竟這已經是問過自己無數次的問題了。快走吧,這樣會耽擱到別人走路。

「呃……抱歉。」

當一邁出步伐就差點撞到人,也讓九郎不禁懷疑起自己所見到的景象。

因為有朵巨大的紅色香菇怪正在旁邊……不,應該說是撐著大紅傘的英格蘭女孩。

那名女孩看起來約五歲左右,有著一頭金色發絲搭配湛藍眼眸,還擁有適合藍色係的白皙肌膚與清晰五官。

「呃……很抱歉,你聽得懂我說的話嗎?」

聽到九郎重新用英格蘭語說出這句話,擁有典型歐洲民族特征的她也莞爾一笑。

「我沒事,你也要注意腳邊喔。」

她用聽來有些大舌頭的英格蘭語調如此回答後,便在雨中「噠噠」地繼續沿著步道前進。

純白色的連身洋裝與成熟長靴也讓她看來十分惹人憐愛。

(話說回來,她這樣真的很危險……難道她沒有親人嗎?)

九郎轉過頭環視四周,並沒有發現看似少女親屬的英格蘭人。

既然如此,這名少女很有可能是從眼前『鳥巢』越過橋梁並隻身闖進此處的迷路孩童。

「這樣感覺更危險吧……」

九郎突然擔心起那位少女的安危。

放任穿得如此華麗的可愛女孩四處閑逛實在很危險。

雖然九郎不想這麼說,但目前東京的治安怎麼說都不算是太好,不隻是反英格蘭派的人士各處遊蕩,單單見到育錢人家的孩子也有可能會被找碴或綁架。

看吧,我才剛說完而已。

一群看似匪類的男子將女孩團團包圍後,便直接將她帶進暗巷中。

九郎完全沒有時間思考,隻好趕緊跑向女孩消失的暗巷。

「呀呼~~~~~~~~~~!」

兩名男子在市場附近的小路中快速奔跑,其中一人穿著草鞋與浴衣,另一人則是穿著黑襯衫與圍腹帶,兩名男子看起來都是前科累累的慣犯。

而他們肩上則是扛著氣派的金雞……不,應該說是金發女孩正在四處掙紮。

「喂喂!你這個臭丫頭別亂動!」

「大哥!這可是高級貨哩!」

「你這個白癡!我當然知道!嘿嘿……小姐你知道爸爸媽媽叫什麼名字嗎?哎呀,我們不會虐待你的,在拿到贖金前都會讓你漂漂亮亮的喔!」

「還完賭場的帳就要去好好吃一頓……大哥!我能吃牛排嗎!」

「當然行!不管是牛排還是女人都能吃到飽!」

「嘿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來他們腦中已經描繪出一帆風順的玫瑰色遠景了。

扛在肩上的金發女孩似乎正在勇敢地表達某種訴求,但男子們根本不可能聽得懂英格蘭語。

「嗯?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哩!」

男子停在暗巷中後,便拎著淚眼汪汪的少女並發出此種卑鄙笑聲。

就在這個時候……

身穿浴衣的男子突然往下一沉,宛如被人從背後掃倒般向後傾倒,女孩的身體也壓在他的身上。

「大哥……唔哇!」

接著則是換成圍腹帶男轉了一圈摔倒在地。

兩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一連串動作就像旋風般發生得極為迅速,當兩人回過神時,才發現有名少年正抓著翻倒圍腹帶男的右手並微微吐了一口氣。

「呼……真是一群無藥可救的人呢。」

「你、你這家夥想幹麼!」

「快過來這裏……不對!Come on!」

當九郎用英格蘭語如此一喊,金發女孩便一口氣拔腿狂奔,並且直接抓著少年的黑褲管躲到身後。

「真是沒用,難道這就是充滿自傲與榮耀的日本男兒嗎?」

「什、什麼日本男兒!像豆芽菜的死小鬼也敢說這種鬼話!」

「你想找碴嗎!?」

麵前突然亮出了白色刀刃。

圍腹帶男和浴衣男分別從懷裏掏出短刀,看來是俗稱『匕首』一類的武器。

總而言之,男子們似乎對眼前這位並非警察或軍人、而是看似優良學生的少年倍感驚訝,而且對先被他製住感到相當丟臉。

然而,少年卻是冷冷地眯起那比刀刃更加銳利的眼神。

「……用單手拿著武器虛張聲勢也是沒用的,要打就讓我陪兩位過個幾招吧,感覺現在不論什麼東西我都能燒得一幹二淨喔。」

「燒得一幹二淨……你、你該不會是天惠師吧!」

「大、大哥……那是什麼東西?」

少根筋的圍腹帶男拍了拍浴衣男的手如此詢問,浴衣男則是口沫橫飛地喊道:

「你這個蠢蛋!你都沒聽過天惠師嗎!那是寫成天之恩惠念做天惠,也是神國日本才會出現擁有特殊能力的麒麟兒!聽說都是一群很強的怪物哩!」

「啥?這小鬼該不會就是那個天惠師吧!?」

「原來如此,看來那位有從軍過的經驗,那麼至少應該聽說過軍屬天惠師有多麼可怕的傳聞吧?我的名字叫做鬼島九郎,號稱《紅蓮》之八咫烏,睜大眼睛瞧瞧號稱能燒遍一整個師團的火焰吧!」

少年的四周開始朦朧地冒出宛如白煙的水蒸氣。

浴衣男也隨著慘叫聲跪倒在地。

「真、真的很抱歉—小的不知道您就是天惠師大人!你這個蠢蛋也快點道歉!」

咻砰。

從伸出的掌心隻冒出約比火柴棒稍強的火焰。

少年不禁瞪大雙眼看著自己的手掌,上下左右地看了一遍後,才拍了一下手掌說道:

「原來如此,是被雨淋濕的關係吧。」

他爽朗地做出這個結論,這也讓在地麵跪拜道歉的兩人頓時顏麵盡失。

「……哎呀,其實這算是個很大的弱點,剛才太生氣都忘記這件事了,看來我還得再多練練呢。」

「…………啥?喂!你這家夥在開什麼玩笑!天惠隻是破爛戲法而已嗎!?」

「就連街頭表演噴出來的火都比這還強哩!你在玩什麼把戲!」

「平常不是這個樣子的,不過還真頭痛,兩位應該不會再聽我說話了吧?」

正是如此.男子們已經不想聽他胡扯,並且氣憤地重新握起丟在地麵的小刀,眼瞳也再度恢複先前那道卑劣的眼神。

「嘿嘿,我要連本帶利地討回剛才被整成那副德性的帳哩。」

「對啊,這才是真正的日本男兒嘛。」

對方一步步地縮短距離,情勢可說是完全逆轉。

甚至連那個英格蘭女孩都擔心地看著九郎,眼神就像說著「該怎麼辦」似地。

「雖然還不到打不贏的地步,不過呢……」

但這時候應該采取的最佳行動還是……

「這時候快逃就對了!」

少年立刻用雙手抱起女孩一溜煙地拔腿開溜。

一小時後。

「嗬嗬……看來他們總算放棄了。」

鬼島九郎從暗巷的防火槽縫隙間稍微探出頭並如此說道。

他拿下頭頂蓋著的水桶回到路上,並且重新用英格蘭語說道:

「小妹妹你可以出來了,已經完全甩掉他們了。」

接著便把那位金發女孩從縫隙中拉了出來。

「……與其說是甩掉,根本就是輸給他們了嘛……」

「幸好你還知道這麼難說的話,看來雙親教育得還算挺不錯的。」

正當九郎替她那蓬鬆的卷發將垃圾拍掉,並且查看著洋裝裙擺沾的泥巴時,那名女孩的淚腺也突然潰堤。

「嗚、嗚哇啊啊~~!」

「喂喂,你別哭嘛。」

「人家不想待在這裏了啦!我想回家!我要回去找媽媽!」

「我會讓你平安回家的,你知道自己住在哪裏嗎?」

「我想回家啦~~!」

「那我們先吃點甜甜的東西吧,麥芽糖怎麼樣?蘋果糖葫蘆也可以喔。」

「……我要吃蘋果。」

「反應還真快呢。」

於是九郎將她帶到附近的糖果店,自掏腰包買了個蘋果糖葫蘆給她。

由於再怎麼說都不能讓她穿著濕透的衣服感冒,他隻好前往西服店請店家挑選適合孩童穿的衣服與貼身衣物。

「……這真的不是綁架吧……?」

「這是當然的,這是我們家老爺的孫女,艾咪我沒說錯吧?」

「九郎,這個好好吃喔。」

這位自稱為艾咪·奧斯汀的女孩隻靠糖果和一條燈籠褲就顯待相當滿足,幸好她不太會看場合又不怕生,因此西服店的老板總算接受他的說詞,於是兩人便撐著老板附贈的拋售傘再度前往『鳥巢』。

橋梁是從戰前就搭建的鐵橋,每當大型運貨船經過時就會拉起橋墩,從走道還能見到東京港的海麵。

「倫敦鐵橋垮下來~~倫敦鐵橋垮下來~~」

艾咪愉快地哼著英格蘭的童謠,不過如果記得沒錯的話,『倫敦』應該是英格蘭的首都,而且童謠最後還有鐵橋垮掉的不吉利歌詞。

平安渡過鐵橋後,踏進『鳥巢』的九郎不禁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簡直就像是別的世界般,既沒有瓦礫也沒有臨時搭建的房舍,甚至沒有見到木造房舍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