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舊金山總醫院。
蘇珊好像並不害怕的樣子,她撇了撇嘴,要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吳鵬朝她搖搖手。為了安全起見,他讓她幫忙把自己轉到床底下去,然後讓她搬床頭櫃頂住門。吳鵬現在雖然能自己翻身坐起來,飯也能自己吃,但離下地走路最起碼還要十天半個月,或許那個日本佬真的等得不耐煩了。那個胖子此刻可能正披著病人的衣服拿著槍貓在某個角落注視著病房走廊,也許外麵的騷亂正是他的同夥搞的鬼,目的就是為了引開監護警員以便讓他有機會衝進來報仇。
啪,又是一聲槍響,槍聲遠遠地從門縫裏滲進來,聽上去像拍死了一隻蟑螂,應該是小口徑左輪。但願隻走了一個警衛,還有一個堅守崗位。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吳鵬還是指使蘇珊拿上床尾拉腿骨用的鉛垂,然後站到靠門軸的那麵牆角,萬一不速之客真的闖進來,就用鉛垂敲那家夥的頭。蘇珊衝他做了個鬼臉,她覺得吳鵬是大驚小怪,也許在她的記憶力中舊金山是個紀律嚴明的城市,吳鵬的想法太多餘了,不過後來還是照著做了。看她舉著那個陀螺樣的鐵疙瘩,吃力的樣子有點滑稽,可是吳鵬一點都笑不起來。
他們做把戲一樣的造型擺了好一會兒,可是接下來沒有再聽到槍聲。等外麵的的嘈雜聲安靜下來後,響起了汽車引擎聲,最後汽車聲也漸漸遠去,隻留下門口一個循環走動的腳步聲。吳鵬想應該是那個留下來的警員在來回徒步,不過那個剛才跑出去的搭檔一直沒有回來。
蘇珊咧著嘴,看她很累的樣子,吳鵬示意她把手放下來開門看看。門打開,蘇珊剛要探頭卻被外麵的警員攔住了。
警員作出阻止的手勢:“外麵出了點狀況,為了你的安全,請小姐暫時待在房間裏。”
“剛才哪裏打槍,是對麵樓裏嗎?”
“這個無可奉告,還是等明天的報紙吧。”警員麵無表情地說。
蘇珊嘟著嘴,很不情願地合上門:“當警察有什麼了不起,一問三不知……”
“他是為了我們好。”等她坐下來,吳鵬說。
“吳,剛才你真是太多此一舉了,你的舉動我好像在哪裏見過……,哦,想起來了,一部電影裏,好像是一部描寫特工的老電影。”
吳鵬隻是淡淡地笑:“是條件反射罷了。”
他不想多做解釋,因為解釋是不光彩的。東北到上海的逃亡,他沒有跟人提起過,也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一路奔逃到這裏的。他想即使自己跟她說了,她也不會真正理解自己的遭遇。從東北到上海,那一路上既有退敗的兵匪,又有山上落草的胡子,野地裏還有吃人的豺狼。現在回想起來,就連自己都不知道那段日子是怎麼走過來的,就像加班加點完成了工作,就想不起當初的勞累一樣。他隻記得父親白天兜裏揣著**,晚上睡覺枕頭下邊墊著刀,那把父親給人救治時切傷口的刀,小而鋒利,一刀就可以割斷人的筋脈,當時卻用來殺人。吳鵬一想到這些就會怔怔地發呆,一個救死扶傷的人淪落到隨時準備殺人,這是怎麼樣的世道啊!
吳鵬沉默著,她卻幽幽地說:“你真是一個琢磨不透的人,不過這倒增加了你的魅力。”
吳鵬不知道她會這麼直接,就假裝沒聽見隻是憨憨地笑。吳鵬覺得他和她是兩個星球上的人,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