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落花春雨又逢君(1)(2 / 3)

我慌忙站起身,抬眼望向前方,眸子裏的寂寥還未來得及褪去,不經意間,正對上宇文慵漆黑明亮的眼睛。四目相對的片刻,隻覺他深不見底的瞳仁中幽光一閃,仿佛穿透了我眼中的層層霧氣,直直照到我軟弱的心裏去。

我怔住一瞬,錯開他的目光,片刻已經神色如常,款步走出波心亭,俯身回話道,“姑父您過獎了,清鎖不過是唱首詠柳的曲子應個景罷了。”

“好一句‘愛他明月好,憔悴也相關’。”皇上輕聲歎道,似是發自肺腑。眼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轉身舉杯道,“四弟,恭喜你得了個才貌雙全的美佳人。”

宇文慵微怔一下,目光下意識地瞥向我,隨即舉杯望向皇上。我回到座位上坐好,顏婉笑吟吟地舉杯賀道,“姐姐的歌聲果然百聞不如一見。婉兒敬姐姐一杯。”我隻得舉杯飲下,一抬頭見宇文慵竟跟我同時舉杯,就好似在對飲一般。他帶著重新審視的目光看我,眸子中繚繞著複雜的光焰。我白他一眼,飛快錯開目光,本來就不勝酒力,一杯下肚,頓覺臉頰發熱。

我目光散亂地落在半空,恍惚看見一個黑影從宇文慵身後掠過,極快地消失在漆黑一片的後花園裏。

二.

宴會的氣氛熱絡起來,眾人皆忙著飲酒說話。我這個連啤酒都喝不得的現代人,更別說是古代這種醇釀的茅台酒了。頭昏得厲害,一個人悄悄離開宴席往房間走去,剛踏過月牙門,隻見眼前閃過一個黑影。我眨了眨眼睛,還道是自己眼花,腳下卻忽然踩到了什麼。古代的繡花鞋底子極薄,依稀覺得是個扁平的條狀,俯身一看,原來是把銅黃色的鑰匙,掉落在繁盛的花木叢中。

嗯,沒準是保險櫃的鑰匙呢,看起來蠻值錢的。我隨手把這鑰匙收在袖袋裏,剛走出兩步,忽聽西苑傳來陣陣嘈雜聲,齋堂的方向有一片火光衝天而起,我愣住一下,還沒等回國神來,隻聽侍衛們高喊著“有刺客”,聲音越來越近……

脖子上忽然一涼,肩膀已經被人大力扼住,“別過來!”耳邊響起一個模糊不清的聲音,微微側頭,原來剛才那個黑影並不是幻覺。黑衣人看起來很緊張,握著我肩膀的手微微顫抖著。

侍衛們很快將他團團圍住,吵嚷聲驚動了夜宴上的眾人,宇文慵和皇上聞聲趕來,見到我被黑衣人架在刀下,都是一愣。

“別,別過來!不然我就殺了她!”挾持我的黑衣人聲音顫得厲害,我忽然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他的手一抖,明晃晃的白刃微微劃過皮膚,脖頸湧起一陣涼意。

“別傷害她!”皇上臉上掠過一絲焦切,上前一步,衝口而出地說。話一出口,自己也頓覺不妥,下意識望了宇文慵一眼,背手立在一旁。

“放了她,我保你活著離去。”宇文慵沉聲說,探照燈一樣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我的臉頰。

黑衣人對上他的目光,微微一抖,明顯是在害怕,卻還是壯著膽子說,“隻要……隻要你們把水牢的鑰匙交出來,我就放了她!”

他說了這麼多話,我這才可以確定……這個稚嫩聲音……我猛地回頭,隻見他左眉毛上依舊缺了一塊,是那天做飯時不小心被爐火燒掉的,稚氣未脫的眼睛裏噬著緊張和恐懼――正是曾在北齊軍營裏照顧我的小兵阿才。

月光明晃晃地照下來,阿才看清是我,猛地一愣。緊張加上驚訝,手上的刀竟“咣當”一聲掉落到地上,阿才急忙彎腰去撿,慌亂中忘了手中還有一個我,腳下一滑,兩個人就一起朝地上栽去……

拽著人質一起在眾目睽睽之下跌跤,這個刺客當的真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我的被阿才手忙腳亂地壓在身下,腳踝硌到一塊大石頭,戳到了骨頭,鑽心的疼,不禁“啊”了一聲,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宰相府的侍衛們正欲一擁而上,阿才嚇的完全呆住,一動不動地癱在地上……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隊黑衣人從西苑的方向飛身過來,為首的一個揮劍格開砍向阿才的刀,劍氣所過之處,眾侍衛手中的長刀劈裏啪啦斷了一地。見此情景,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愣。

我仰頭望向揮劍的人,皎皎月光下,他的銀色麵具泛著清冷晶瑩的光輝,一襲黑衣,幾乎與茫茫夜色融為一體,周身散發著淡淡的殺氣。竟然是他!救過我兩次的麵具將軍。

宰相府的侍衛源源不斷地湧過來,與這一隊黑衣人纏鬥在一起,四周盡是金屬碰撞的聲音。麵具將軍的長劍削鐵如泥,一時間竟無人敢近他身。側頭瞥見地上的我,湖水一樣的眸子泛過一抹複雜幽深的光暈。

“將軍……”阿才看到救星,哀聲叫道,腰間中了一劍,傷口處汩汩地流著血。

腳踝疼得撕心裂肺,我的意識漸漸模糊,隱約看見麵具將軍長袖一揮,“砰”地一聲,四周激起一陣濃煙……隻覺自己陷入一個溫暖而又熟悉的懷抱中,隨著他騰空而起……心頭一鬆,眼前漆黑一片,就失去了知覺。

三.

“將軍,現在已經打草驚蛇,關在水牢裏的兄弟可怎麼辦……”

“將軍,都怪阿才,已經到手的鑰匙又被搶了回去,現在可如何是好。”

“對了,我們可以拿這個女人去換啊!聽說她叫元清鎖,是宇文慵的侍妾,又是宇文護妻子的侄女,他們要是不給鑰匙,我們就殺了她!”

“不行,小憐姐姐是好人,我們不可以傷害她的!”

“阿才你少多嘴,什麼小憐姐姐,她叫元清鎖!”

……

“行了,你們都先下去吧。”

耳邊隱約傳來嘈雜的說話生,吵得我頭都要裂了,隻聽一個熟悉而好聽的聲音緩緩說了一句,四周立時安靜下來,隻剩下潺潺的流水聲和清脆的鳥鳴。

“啊!”一陣劇痛忽然從腳踝處傳來,我忍不住呻吟一聲,睜開眼睛,觸電一樣坐起來,發現自己正躺在溪邊的一塊大石上,麵具將軍正在為我清洗傷口,修長好看的手指劃過我白皙的皮膚,我心中莫名一顫,雙腿下意識地往回一縮,卻被他有力的手掌緊緊扣住。他淡淡地抬頭瞥我一眼,低頭將草藥敷在我的傷口上。

“……為什麼,每次……你都會幫我?”他的銀色麵具閃耀著清輝,烏黑的長發飛舞在涼澈的風裏。我看著他湖水一樣澄淨平和的眼眸,怔怔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