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安容見允哥兒盯著自己瞧,便對他咧嘴一笑,又將一小塊桂花酥塞到他嘴裏。
三人剛剛漱完口,喝完茶,就見穆家官衙的管家穆風家的穆周氏通報說,舅家老爺和太太來了,穆二爺讓大奶奶準備好東西就去前房。穆劉氏點點頭,讓徐奶娘將允哥兒抱了下去,而讓身邊的丫鬟通告了兩位姨娘,讓春寶著人收拾屋子,自給兒牽了穆容安的手便進了前房。
外麵的天已經透亮,雖有些寒氣,但是依稀可見春意,這是江州禦使的官衙府邸,卻有個誌趣盎然的園子,有水有橋,還有亭台樓閣,好一派江南風光。如今是初春,園子裏的梅花開得正盛,有幾處的枝椏上已經爬上了嫩綠的芽兒。穆劉氏一行人卻是毫無賞園的樂趣,徑直走到了前房。
前房裏已經站立了好些人,穆二爺和穆家來的人,以及穆劉氏的哥哥劉采清及其太太劉周氏。穆劉氏帶著穆安容給幾位長輩見了禮,穆二爺知道這家子必有話講,就告了個罪,到前頭去忙了。劉家老爺一見到形容枯槁,一臉病容的自家妹子,就心疼,尤其想到此次妹妹帶著孩子回了丹州穆家的本宗,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見上一麵,雖想著心酸,卻也不敢在妹妹麵前流露出悲戚之色,怕徒惹自家妹妹傷心,隻說了一句:“哥哥已經租了條大船在江州碼頭,你這一路盡管安心。”穆劉氏點點頭,打小就知道自己這個哥哥屬於麵冷心熱型,不善於安慰人,卻是極疼自己的,劉周氏見相公悶了半天,沒說出幾句話來,便拉住自家小姑的手說:“妹妹這一路盡管放心,你哥哥會跟你同去,到了穆家再回來。我給你們準備了一些血燕窩,路上累了便吃些,補補精氣神。妹妹莫不要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容姐兒和允哥兒還需要你照看啊。”說著緊緊握住了小姑的手,轉身拿過一個紫釉色的匣子,看了看四周都是自家人,才低聲說道:“妹妹的身子骨,大不如前,這是我和你哥哥給你補身子的,跑了好些地才找來的上好人參。”拍了拍匣麵,劉周氏又歎了口氣說:“穆家家大業大,妹妹在那邊可要小心著事,遇到啥不順心的事,就讓劉信傳個信,你哥哥和我定不會讓你受氣了去。匣子裏還有五千兩銀子,是你哥哥和我的一點心意,你的陪嫁鋪子啥的都在這江州,遠水救不了近火,你到穆家必然要多方打點,你好心收著。”穆劉氏見自家嫂子說的懇切,眼兒便有些模糊了,聲音更是有些哽咽,斷然還是自己家的人疼自己,劉周氏見小姑淚眼婆娑,馬上拿起手絹兒替她抹了抹,又柔聲說道:“等你身子好些,盡管帶著安姐兒和允哥兒來江州住上月把日子。要是你不便,讓孩子過來玩玩也是好的,我家幾個孩子卻是想念他們的緊。”
穆劉氏點點頭,自丈夫去後,恐怕現在最為自己著想的也就隻剩下自家哥哥了,兄妹倆自父母去後,相依為命,這份感情恐怕也不是什麼能隨便打破的。
穆安容在一旁聽的真切,尤其是那五千兩銀子的事,心裏有些疑惑,自家母親怎麼這麼信任自己這個八歲的小丫頭,也不怕自己出去亂說或被人套了話去。
話頭敘了沒多久,前麵就來稟報說,一切都收拾妥當,就等穆劉氏出發了。穆劉氏拜別自家嫂嫂,在眾人的擁簇下,帶著穆安容進了門前的馬車,穆安容登上馬車的那一刻,回頭看了一眼,那江州禦使的官宅,看了看牆角那顆伸出牆頭的老梅,眼淚便下來了,旁邊的穆劉氏以為女兒是想到父親傷心,眼淚也下了來,趕緊兒又悄悄抹掉,順將女兒拉進了馬車。
沒人知道,這穆安容的身子自那場病後,主人早已換了人,要問,現在的穆安容在哭啥,她隻是用這告別的方式別了她的前世,別了她的21世紀,從此之後,她隻是穆安容,丹州穆家的嫡長女,一個新死了父親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