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均安,勿念。
映霞九卅日(三)
文:
六日的快信反而到在七日所寄的以後,郵件之顛倒無常,這正象征了我的命運,在十幾年前,我何曾會得遙想到有今日,有今日受著丈夫惡意的欺淩?這的確與懷瑜向我說的“紅絲牽錯了,誤了前因”一樣,倘若當初你與別人“結識”了(這兩字是照七日來信中所寫,你的用字似欠妥當,我是上等人家小姐,似與別人不可比也。你一開口便下流,難怪從前的人的婚姻須門戶相當!)
馬馬虎虎亦會得過半生,而我,又可以作一個很賢惠,很能幹的大家庭中的媳婦,讓翁姑喜歡,丈夫寵愛的和平空氣中以終其身,如今是一切都成過去,所有的希望都隻能希冀於來世,自古聰明人的遭遇偏不尋常,我又何能例外?徒靠你現在的每一次來信中都述說著“不願援用強權”是無益的,你的用不用強權,與需否用強權,這都已在過去的十年你的行為中為你證明,一個己婚的男子在第二次的結婚後,精神肉體可以再重返“故鄉”,在那初婚的少女尚且能寬宏大量,能以絕大的犧牲心在萬難中忍耐了過去,這才可以說並未“援用強權”,以奪取你的自尊心,但當初我的報複的心,每時每刻我都在牢記著,從未因為暫時的歡娛而衰落過,正與據你所說的你對我的愛一樣。現在隻教你來信中一提及往事,那即刻就會使我把過去的仇恨一齊複燃起來,你若希望我不再回想你過去的罪惡時,隻有你先向我一字不提,引導我向新的生命途中走。大家再重新的來生活下去,至於你的沒有愛過旁的女人和對我的愛從未衰落過的那些話,我讀了,隻會感到你的罪深而刑罰太淺,這如病重而藥輕一樣的無濟於事。能不能使我把你的舊惡盡行忘去是在你,請你記住。近來雜誌讀得很多,很有些想寫文章寫自傳的衝動,但第一次的嚐試,似乎總不敢下手。匆匆複你六日的快信,孩子我都照顧周到,無須你掛心。
映霞 十月十八日午後
愛的方式
□ 鄧剛
也許是開放所致,戀人們的膽量越來越大了,有時竟敢在公共汽車上,麵對眾多乘客的眼睛而放肆地表現纏綿。望著他們搭肩勾脖貼著臉的黏糊樣子,我驚訝驚異甚至有點驚慌地臉紅起來,似乎是我自己在幹什麼下流事。有時去大學校園,竟然也能在莘莘學子中看到這種“黏糊”,樹叢下男女同學摟肩抱腰,簡直就令你瞠目;食堂裏一對對相好的同學依偎著用餐,你一勺我一口地儼然是小兩口子。
我讀書那陣,不用說戀愛,就是和女同學說句話也臉紅脖子赤。那時候男女相愛,完全像小偷小摸幹壞事一樣,躲在樹叢深處,陰暗角落或黑糊糊的夜幕裏。無論感情怎樣熱烈,在光天化日之下絕不敢親密的。當今的青年比我們勇敢一百倍也坦蕩一百倍,連愛情也顯示透明度。不過,我並不欣賞光天化日之下的親密和纏綿。第一次在公共汽車上看到一男一女小青年蛇一樣扭結時,我的驚訝帶有憤慨,我的驚異帶有質疑,我的驚慌帶有替他的父母擔心,有的則理性訓導教育,有的則放任自流,讓兒女自由自在。比如親友朋友之間的友愛,有的熱情備至,一時一事都細微關心;有的平平淡淡,但到關鍵時刻卻挺身相助,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有的不斷地激烈爭吵,卻又不斷地熱烈相助;有的不斷地激烈爭吵,卻又不斷地熱烈和好,一輩子吵吵嚷嚷一輩子親親熱熱。在愛情方麵,更是形式多樣化:有的願和風細雨,不熱切也不淡漠;有的暴風驟雨般地相愛,可狂愛之後又忘卻似的冷靜;有的愛得如膠水一般,總在一起纏纏黏黏,分開一分鍾就要死要活,如古詩所唱——一日不見如三秋兮!……相比之下,男青年大部分重愛的內容,女孩子大部分重愛的形式。喜歡纏綿的女孩子總想方設法迫使所愛之人對她盡量表現纏綿,常聽女孩子訓斥所愛之人——你沒時間來陪我,你至少打個電話說句溫柔話也行啊!可是,喜歡熱烈而幹脆情感式的女孩子卻又討厭對方黏黏糊糊,幾乎就討厭溫柔,對頻頻相約的對方往往不耐煩,弄得男青年以為女孩子不愛他了,約得反而愈發勤了,結果更倒黴。
方式乃方式。然而愛的形式之差異竟能影響內容。有無數本來心心相印的青年男女,就因為各自愛的方式不同,造成各奔東西的悲劇。說到這裏又想到前麵提到的纏綿者,其實是不應該太挑剔的,有時兩人愛得昏了頭,大概也忘了是公共汽車還是火車。
生命中的最後一天
□ 奧格·曼狄諾
假如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天。
我要如何利用這最後、最寶貴的一天呢?首先,我要把一天的時間珍藏好,不讓一分一秒的時間無端浪費。我不為昨日的不幸歎息,過去的已夠不幸,不要再賠上今日的運道。
時光會倒流嗎?太陽會西升東落嗎?我可以糾正昨天的錯誤嗎?我能撫平昨日的創傷嗎?我能比昨天年輕嗎?一句出口的惡言,一記揮出的拳頭,一切造成的傷痛,能收回嗎?
不能!過去的永遠過去了,我不再去想它。
假如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天。我該怎麼辦?忘記昨天,也不要癡想明天。想著明天的種種,今天的時光也將白白流逝了。明天是一個未知數,為什麼要把今天的精力浪費在未知的事情上?
企盼今早的太陽再次升起,太陽已經落山。走在今天的路上,能做明天的事嗎?我能把明天的金幣放進今天的錢袋裏嗎?
明日瓜熟,今日能蒂落嗎?明天的死亡能將今天的歡樂蒙上陰影嗎?我何必擔心未知的東西呢?明天和昨天一樣被我埋葬。我不再想它,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天。
這是我僅有的一天,是現實的永恒。我像被赦免死刑的囚犯,用喜悅的淚水擁抱新生的太陽。我舉起雙手,感謝這無與倫比的一天。
當我想到昨天和我一起迎接日出的朋友,今天已不複存在時,我為自己今天的幸存而感激上蒼。我是無比幸運的人,今天的時光是額外的獎賞。
許多強者都先我而去,為什麼我得到這額外的一天?是不是因為他們已大功告成,而我尚在途中跋涉?如果這樣,這是不是成就我的一次機會,讓我功德圓滿?造物主的安排是否別具匠心?今天是不是我超越他人的時機?
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天。
生命隻有一次,而人生也不過是時間的累積。我若讓今天的時光白白流逝,就等於毀掉人生最後一頁。因此,我珍惜今天的一分一秒,因為它們將一去不複返。我無法把今天的時間存入銀行,明天再來取用。時間像風一樣不可捕捉。每一分一秒,我要用雙手捧住,用愛心撫摸,因為它們如此寶貴。垂死的人用畢生的錢財都無法換得一口生氣。時間無法計算價值,它們是無價之寶!
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天。我憎恨那些浪費時間的行為。我要摧毀拖延的壞習慣。我要以真誠埋葬懷疑,用信心驅趕恐懼。我不聽閑話、不遊手好閑,不與不務正業的人來往。我終於醒悟到,若是懶惰,無異於從我所愛之人手中竊取食物和衣裳。我不是賊,我有愛心,今天是我最後的機會,我要證明我的愛心和偉大。
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天。
今日事今日畢。今天我要趁孩子還小的時候,多加愛護,明天他們將離我而去,我也會離開。今天我要深情地擁抱我的妻子,給她甜蜜的熱吻,明天她會離去,我也是。今天我要幫助落難的朋友,明天他不再求援,我也聽不到他的哀求。我要樂於奉獻,因為明天我無法給予,也沒有人來領受了。
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天。
如果這是我的末日,那麼它就是不朽的紀念日,我把它當成最美好的日子。我要把每分每秒都化為甘露,一口一口,細細品嚐,而且滿懷感激。我要每一分鍾都有價值。我要加倍努力,直到精疲力竭。即使這樣,我還要繼續努力。我要拜訪更多的顧客,銷售更多的貨物,賺取更多的財富。今天的每一分鍾都勝過昨天的每一小時,最後的也是最好的。
假如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天。
如果不是的話,我要跪倒在造物主麵前,深深致謝。
論靈魂不朽
□ 帕斯爾
無論從哪一方麵來講,靈魂不朽對我們的作用都是重要深遠的,因此若是對於了解它究竟是怎麼回事竟然漠不關心的話,那就必定是冥頑不靈了。我們全部的行為和思想都要隨究竟有沒有永恒的福祉可希望這件事為轉移而采取如此之不同的途徑,我們的行為及觀念也要通過成為我們最終目標的觀點來調節,否則我們就不可能具有意義和判斷而向前邁進。
因此,闡明我們的行為所依據的主題就要通過我們的興趣和義務來完成。而這就正是何以我要在那些沒有被說服的人們中間劃出一種極大的區別的原因,我要將那些竭盡全力在努力求知的人和那些不學無術、思想麻痹而生活下去的人區別開來。
對於那些懷疑這一觀點而為之歎息的人,我對他們的行為感到惋惜,他們把它視為最終的不幸,並且不惜一切以求擺脫它;他們把這場尋求當作是他們最主要的而又最嚴肅的事業。
然而思想麻痹、不思人生的人,他們僅僅由於不能在他們自己身上發現那種可以說服他們的光明,便不肯再到別的地方去尋求,他們不肯從根本上去考察這種意見是不是人們出於單純的輕信而加以接受的一種意見,抑或是盡管它們本身幽晦難明,然而卻具有非常之堅固的、不可動搖的基礎的一種意見。對於他們,我的態度完全不同,思考方式也有所改變。
對於涉及他們的各方麵的事情,采取這種粗疏無知的態度,這使我惱怒更甚於使我憐憫。它使我驚異,在我看來它就是惡魔。我這樣說的目的並不是出於信仰上的虔誠。反之,我是說我們應該出於一種人世利益的原則與一種自愛的利益而具有這種感情。關於這一點,我們隻消看一看最糊塗的人都能看到的東西。
要理解這種觀點不需要有特別高明的靈魂。這裏根本就不會有什麼真正而牢靠的心滿意足,我們全部的歡樂都不過是虛幻,我們的苦難是無窮無盡的,而且最後還有那無時無刻不在威脅著我們的死亡,它會準確地、毫不猶豫地將我們置於那種不是永遠消災就是永遠不幸的可怕境地。
沒有什麼比這更真實而又比這更恐怖的事情了。縱使我們能做到像我們所想像的那樣英勇,然而在等待著世上最美妙的生命的歸宿卻是如此。在充分地思考整件事後,我們要說:在這個生命中除了希望著另一個生命而外就再沒有任何別的美好,我們隻是隨著我們之接近於幸福才幸福,而且正如對於那些對永生有著完全保證的人就不會再有不幸一樣,對於那些對永生沒有任何知識的人也就絕不會有幸福可言,這些不都是勿庸置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