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情焰(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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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初雪翻飛的夜晚,樂城的天空始終流轉著同一首歌,那是燕孤行和藍月兒的牧羊歌。燕孤行把歌放在他做的八音盒裏,這些八音盒依照八隻蹄子的羊的模樣來做,他把它畫得比記憶中更可愛,又為它設計了幾個不同的姿態,有盤腿坐的,有睡覺的,也有看天空的。然後,他把這些人音盒賣給樂城河畔一家浪漫的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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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名叫“紅流蘇”的小商店,中央垂吊著一盞深紅色有長流蘇的大罩燈,把每個進來的人那張臉都映照出亮紅的膚色,像微醺似的。店主葛奴奴有一雙美麗且深不可測的圓眼睛,她愛在眼窩上塗上酒紅色的眼影,眼睛罩著紅色的麵紗,從不脫下來。有人說她不是本地人,也有人說她其實是女巫,可能已經很老了,隻是用魔法把自已變成像二十歲的姑娘,然而,因為她的魔法逐漸失效,所以眼睛以下的皺紋都跑出來了,惟有整天戴著一張麵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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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那些傳聞怎樣說,不會有人否認“紅流蘇”是一個迷人的地方,這裏隻賣最稱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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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裏有一種泡過熏衣草汁的紫色鞋帶,把鞋帶穿在鞋孔上,那雙鞋子就成了“不迷路鞋”,那麼,人無論走到哪裏,走得多遠,沿途都會留下香味,憑著香味,就能找到來時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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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裏也賣一種用毋忘我編成的項圈和帶子,給女人套在情人和丈夫的脖子上,牽著他們到處賺直到他們老得不能變心為止,才把他們拴在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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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葛奴奴一邊聽著羊兒八音盒,一邊對燕孤行說:“這些八音盤可以留下來,它們有回憶的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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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話一貫不帶任何感情,但非常堅定,而且擁有點石成金的能力,所以,有人說她的貨物都下了魔咒,客人一旦走進去,就舍不得空手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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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燕孤行的羊兒八音盒也成了人們在“紅流蘇”裏舍不得不買的東西。在冬雪初降的那個晚上,這些人不約而同將八音盒打開來,讓靜靜天空上回響著那首年少的牧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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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八音盒是燕孤行在他芳心橋上的工作間裏做的。藍月兒為他在那兒租了一幢有鸚鵡綠煙囪的紅房子,顏色紅得像覆盆子。芳心橋位處樂城河上遊分支的逐水溪上,有點荒涼,樂城的鳥兒有時會把它忘記。幾百年前有份建村的那位大法師的後裔,晚年曾擇居於此,而今隻留下幾幢丟空了的房舍和附近山上的一個櫻桃園。再往高處賺便是野樹林。藍月兒喜歡的,正是這種幽深沉靜,從這兒更可以遙遙看到停在樂城河上的天鵝船。

言情後花園,提供精品言情小說閱讀!lG????“我們虛度了多少光陰啊!”片藍月兒笑著對燕孤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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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決心追回彼此失散的那段時光,在芳心橋上的房子裏,他們在爐火邊挨在一起,麵對麵凝視對方的眼睛,誰首先眨眼睛誰就輸了,常常是藍月兒忍不住笑出來,而燕孤行依然不眨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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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天生不會眨眼睛的”她豎起一根指頭在他眼前移來移去,笑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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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一起吃醃蘿卜的時候,總會記起相識的經過,他搶了她半個蘿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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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一輩子都欠我半個蘿卜”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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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往記憶的深處探索,他們愈發覺彼此是命定的一對。他告訴藍月兒,失散之後,每到一個城鎮或村落,他會把風箏放到天上去。然而,這麼多年來,她從沒見過他的風箏。原來,他一直往西賺藍月兒卻一直往東賺再遠的風箏也飛不到她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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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們竟在北方的古城再見”燕孤行微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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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月兒愛陪伴著燕孤行在工作間裏做八音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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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們背靠著背,她問他:“無論我變成什麼,你也都愛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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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徑點頭,說:“即使你變成厲鬼,我也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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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鬼嗎”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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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變的就不怕”他回答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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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他提起花開魔幻地,笑著對她說:“那時你好固執,堅持要往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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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沒有那個地方,是騙人的”她歎口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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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魔幻地不過是她母親白若蘭瞎編的童話故事罷了,她不會再相信。她哪裏也不要去,隻想留在燕孤行也在的地方,連大媽媽都成全她。那天,她跟大媽媽說:“我們以後留在樂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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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大媽媽不會答應,沒想到大媽媽竟說:“好吧,這艘天鵝船也是時候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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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你快樂就好了”大媽媽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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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大媽媽這句話,藍月兒沒離開天鵝船,隻是常常到芳心橋那邊去看燕孤行,陪著他一整天,回到船上,依然遙遙望著橋上那幢紅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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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的水手離開了,其他人仍然留在天鵝船上,這兒本來就是他們的住家,他們厭倦了漂泊,也迷上了樂城的繁華。隻有但夢三顯得落落寡歡。他而今很少到甲板上去了,反而常常獨個兒留在音樂室裏,回憶他和藍月兒在這裏練歌的幸福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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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歡筵的晚上,他喝了許多檸檬酒,酒後對貝貝說了好多真心話,仿佛那樣才不至太痛苦。貝貝同情他,沒把他說的一切記在她那本厚厚的“酒後真言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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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我早就看出來了”她陪著但夢三一起哭,哭濕了五條圍裙,哭腫了的眼睛第二天要用三十個水煮蛋來搓揉消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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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夢三醒來的時候,卻已經記不起自己曾經跟貝貝說過話,隻覺得貝貝此後看他的目光多了幾分慈愛,又多了幾分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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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但夢三比往時更珍惜與藍月兒同台演出的時光,惟有那一刻是全然屬於他們兩個的。他從沒恨她,誰叫他自己是個不完整的人?不管她愛上誰,不管她變成怎樣,他也還是愛她,愛到腸子裏,那些腸子夜裏會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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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藍月兒對他說,聲音滿是驚歎:“你的琴彈得像魔法,我的歌都追不上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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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她那雙清亮的眼睛,苦笑淒然,忽然明白,最好的音樂,是用痛苦來成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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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城細雪紛飛的那個晚上,天鵝船上的人都興奮地湧到甲板看雪,貝貝在那兒放一個大木桶,接住飄下來的雪,用來做冰酒。但夢三獨坐音樂室裏,手指在七弦琴上飛舞,彈著淒楚的歌。藍月兒裹上鑲毛皮的黑鬥篷,悄悄從船上走下堤岸,喚來夜風載她飛翔。她身上被滿亮晶晶的雪,趕到芳心橋上的紅房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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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進屋裏的時候,燕孤行在工作間裏,給她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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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晚了,你是怎麼來的”他驚訝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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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馬車來”她撒了個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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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奇怪,我沒聽到馬車聲”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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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快來看”她把他拉到窗前,臉湊到窗子上看著外麵毛茸茸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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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個是頭一次一起看雪,也是頭一次看到樂城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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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樂城原本叫烏有鄉嗎”她問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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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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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雪可不是海市蜃樓”她的聲音像快樂的歎息,接著,她在蒙霜的窗子上嗬氣,嗬出一朵雲的形狀,下巴朝他努了努,問他說:“你能嗬出比這個更美的圖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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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說話,輕輕在窗子上嗬出一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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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服氣,嗬出一棵樹,沒想到他竟嗬出一隻小鳥。她嗬出一朵花,他使勁嗬出一隻青蛙。到了最後,兩個人都有點暈眩,他是因為嗬氣太多,她是因為沉醉在這種幸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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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確定燕孤行不會再賺她把他那套綻了邊的小醜服、油彩和大木箱,全都拿去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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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哪裏也去不成了,沒用毋忘我項圈套著你,已經很好啦”她笑著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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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擔心是毫無根據的,燕孤行根本就不會離開她,隻怕她會跟著那艘天鵝船離開,或是終於愛上了其中一位癡心的歌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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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月兒有一個歌迷,是一位年輕俊俏,風度翩翩的伯爵。三年來,不管歌舞團到哪兒,那位伯爵都會去聽她唱歌,從來不會騷擾她,隻會默默坐在歌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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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這位伯爵寄了一張人形的黑色剪紙給藍月兒,在信上說:“這是我的影子,在我的故鄉,一個人的影子就是他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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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月兒和燕孤行為伯爵的影子塗上了漂亮的顏色,寄回去給伯爵。藍月兒在信上說:“我不能收下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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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的伯爵不久之後竟然寄來了一個漂亮的水晶珠,在信上說:“這是我的傳家之寶,人能在裏麵看到自己的將來。請你收下。另外,感激你為我的影子塗上顏色,它而今看起來快樂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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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月兒不敢看水晶球,怕會吸血鬼的模樣,最後卻因為好奇而躲在燕孤行背後偷看,然而,他們在那個水晶珠裏看到的將來,竟是而今的模樣,就跟照鏡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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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可能的,難道我們都不會老”燕孤行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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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捧著水晶球研究了很久,始終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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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它是假的,那位伯爵隻是想討你歡心”燕孤行最後下了一個醋勁十足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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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們把水晶球寄回去給伯爵。藍月兒在信上說:“我不能收下你的水晶球。關於影子一事,不用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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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住在古堡裏的伯爵,看到水晶球送回來,很是憂傷。他從這個眩目的球裏,看到一個永不會愛上他的藍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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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再沒有寄來什麼,他們也把他忘了。芳心橋上積雪的一個晚上,藍月兒陪著燕孤行在工作間裏做八音盒。他哼著歌,藍蝴蝶在爐火旁邊飛舞。燕孤行就像死去的小醜魔術師那樣,相信萬物有時,再好賣的貨物,也不能永遠賣下去,否則,那個奧秘也會消失。於是,他把新的音樂放在羊兒八音盒裏,全是藍月兒唱過的那些歌,不變的,是回憶的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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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有一天,”她微笑對他說,“整個世界都在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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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切割一塊銅片時,割破了指頭,血泉湧而出,藍月兒趕緊過去吮吸傷口上的鮮血,原本在爐火邊盤旋的藍蝴蝶,聞到血的腥味,立即鼓翅飛撲過來想吸那隻指頭上流出來的血,把燕孤行嚇了一跳。藍月兒用手驅趕它們。問燕孤行說:“還痛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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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她微笑說:“沒想到你會吸血,還吸得這麼快,真是吸血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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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是吸血魔”她不安地說,眼睛深沉地看著他,脊骨發涼。剛才她看到他割傷流血,一心隻想到他會痛,此刻卻突然懷疑自已是受不住鮮血的,本性盡露,就像她那些藍蝴蝶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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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孤行的血一串串滴到地上,她撕下幹淨的布條把他那隻蒼白的指頭裹起來,結一個蝴蝶。藍蝴蝶紙著地上的血,燕孤行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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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小心點”她叮囑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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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意的”他豎起那隻指頭,帶著孩子氣的微笑說,“我喜歡指頭上有一個你綁的蝴蝶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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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看著他,無限的甜與愛。他發現地上的血跡不見了,以為是她的鞋底無意中把血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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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翻飛的午夜,河堤上那片楓林已經幹枯,殘枝上覆著厚厚的雪,一隻因貪戀樂城的絢爛而忘記南飛的候鳥屍體葬在雪地上,露出一顆小小的不幸的腦袋。一個黑影在雪地的枯葉上站起,高大、敏捷,抓起那隻死鳥放到嘴邊,啜飲它冰冷幹涸的血,甩甩頭,不滿足,把死鳥扔掉,朝河邊走去,在雪地上留下一行男人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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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在河邊找到一堆垃圾,從上遊衝下來的,有破衣服、一隻女人的鞋子、破爛的陶鍋,他全都不感興趣。然後,他發現一個有輪子的大木箱擱淺在鋪雪的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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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木箱拉上來,用手擰斷上麵那條鏽蝕的鎖鏈,將裏麵的東西翻出來。他看到一套亮晶晶的小醜服,他撿起來,看了又看,比在身上,仰頭,拱起肩膀,震顫,好像在笑。

言情後花園,提供精品言情小說閱讀!8rg5Q96wOi8KPzUyqg????他套上那條鬆垮垮的褲子,束緊腰帶,褲管在腳踝綁起來,穿上那雙大頭小醜鞋,現在他有了下半身,上半身依然隻是個黑影。他把上衣套在身上,一顆腦袋從領口鑽出來,然後他摸摸頸子,好像很喜歡那波浪似的高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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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了上半身,隻欠一顆頭顱。他在地上找到一頂綴著金色毛球的長統帽,他戴上帽子,前後左右移了幾下才滿意。他蹲下去,找到一個小盒子,裏麵有一個紅鼻子,幾瓶油彩和一麵模糊小鏡,他又再拱起肩膀,抖動,好像是大笑。他用手指揩油彩抹在臉上,那個背影的動作仔細而用心,似乎很愛這個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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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朝楓林那邊轉過身去的時候,已經是個身上撒滿星星的小醜,有一張白臉,紅鼻子,一個歡笑的大嘴巴和一雙狡猾的紅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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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這個一頭長發纏結的可憐女人是個瘋婆子,沒有家,到處流浪乞討,整天瘋言瘋語,喊著她死去的丈夫和兒子。嚴冬降臨,好心人給她棉被,外麵太冷了,她睡在一個古墓裏,瑟縮在幾口棺材旁爆在夢裏很安靜,就像一個腦筋無恙的人那樣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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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隻手把她搖醒。她睜開惺鬆的睡眼,那雙曾經美麗的眼睛看到一個藍色的小醜對她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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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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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哺哺說,以為看至了兒子的玩粳於是迎上去,微笑,牢牢抱著小醜。小醜壓在她身上,吻她的脖子,猝然露出兩顆青白獠牙,啃齧她的血管。她驚叫,拚命掙紮,眼睛惶恐,淒厲地呼喊,鮮紅色的血自她崩解的皮肉中噴出,他瘋狂享受一場血的盛宴,直到她變成一個空空的皮袋,再也擠不出半滴血,他丟下她。她已經不會呼叫,慘白的臉泛藍,眼睛變得溫柔,以為小醜是來帶她走的死神,她終於見到丈夫和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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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醜離開古墓,回到他棲息的楓林,這兒有一股他熟悉的氣味,好像幾百年前已經屬於吸血鬼,就像泥土屬於蚯蚓,墓屬於蛆蟲。他躺在樹枝上撫著肚子。他喜歡吸女人的血,女人的血比較香,比較甜,尤其漂亮女人的血。他討厭男人的血,除非無可選擇,才會勉為其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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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他肚子餓了,嗅著殘花敗絮的氣味來到林立的楓葉街。在一個幽黑的街角,一個醉酒的小看見他,高興地說:“小醜!我想要八音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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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她拖進深巷裏,盡情地享用她青春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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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一個清道夫在那兒發現她的屍體,屍體的脖子上有兩個恐怖的血洞。小的幾個姊妹認出她來,伏在她身上哭泣,其中一個,用一條手帕抹去她脖子上的血跡,發現那不是血,是油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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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發現油彩的小隔天晚上獨個兒走在楓葉街一條幽巷裏,看到一個藍色小醜和他唇上的紅油彩。她渾身發抖,死的時候終於知道她的姊妹是怎麼死的。她臨死前在雪地上寫下“小醜”兩個字,須臾即被落下來的新雪覆蓋,連小醜的腳印也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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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葉街兩個小的死並沒有造成很大的震動,畢竟她們都是無家的人。然而,幾天後,一個美貌少女死在自家的院子裏,同一天,一個守墓者在古墓裏發現那個瘋婆子的屍體,因天氣嚴寒而並未腐爛。四個女死者脖子上都有兩個深深的血洞,看來是尖銳的獠牙造成的,身上並沒有其他傷口,不像野狗或野狼所為,也不可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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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城有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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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恐的人一個傳一個,教士在教堂念著驅魔的經文,婦女晚上都不敢外出,夜街上隻有零星的男人,歌廳空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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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在歌廳裏彩排的時候,歌女、舞娘和樂師聚在台下討論這樁恐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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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被吸血鬼吸血之後,也會變成吸血鬼”妙葉縮在妙妮背後說,兩個人挨在一起,她們如今連廁所都不敢單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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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四個死者下葬時要砍掉腦袋,確保她們死後不會變成吸血鬼”團裏的小鼓手說。直到目前,受害者都是女人,因此,這些樂師比較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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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小的歌女不約而同嚇得尖叫,想起那些死後還要身首異處的可憐女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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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天起,大家不要到處賺尤其是女孩子,除了來這裏,晚上最好留在船上”大媽媽叮囑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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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你最好也留在船上”她轉頭對坐在後排一把椅子上的藍月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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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月兒一直沉思這件事,大媽媽跟她說話的時候,她隻是隨便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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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吸血鬼到底是誰?他這麼凶殘,使她憤怒。吸血鬼吸血的時候,根本不需要殺人。但她同時也好奇。她從沒見過其他吸血鬼。對方會比她強大?還是比不上她?他曾否耳聞目見她的神王父親?吸血鬼遇上吸血鬼,是會讓路,還是難免一場決戰?這個吸血鬼會不會是衝著她而來?他已經殺了四個人,她為什麼沒嗅出他的味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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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留在船上比較好”但夢三走過來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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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但夢三,他曾用自己的血喂她,但他並沒有因此變成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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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為了讓他安心,她回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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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演出前,她還是偷偷溜了出去,想找點線索,更特意去了楓葉街那邊看看。楓葉街的入口貼著兩張符咒,是江湖術士用來鎮壓吸血鬼的。她覺得好笑,讀了那些符咒一會兒,覺得它們看起來就像小孩子亂畫的東西。但楓葉街的都躲起來了,隻有些許嫖客。整個樂城變得像死城,路上隻有積雪和寒鴉。她沒找到另一隻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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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隻好國歌廳去。她在歌廳附近一條幽巷翩然落下,拐一個彎,竟跟燕孤行撞個滿懷,嚇了她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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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哪兒去了”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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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會在這兒、”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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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幾乎同時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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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城有吸血鬼,你還到處跑”他語氣帶著些微責備,把手中的傘子挪到她頭頂,為她遮擋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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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想見見那個吸血鬼呢”她抖落身上的雪,拉拉帽兜,心裏想著,步伐微微慢了下來,問他說:“你為麼不留在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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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擔心你”燕孤行說,覺得手上的傘好像重了一點,以為是積雪,原來是蝠兒趴在上麵,陪著他們在雪中漫步。他渾然不知,藍月兒仰目一瞥,心裏跟蝠兒說:“你好頑皮”她聽到它發出微微的喉音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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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受害人都是女的”燕孤行憂心地看著她說,“而且聽說都長得好看,那個住在古墓裏的瘋婆子以前也是美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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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怕吸血鬼嗎”她用嬉逗的眼神看他,嚇唬他說,“你長得這麼好看,隻怕男人也會愛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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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她說得渾身發毛。看到他那個樣子,她笑了,說:“要是他敢吸你的血,我不會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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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想說她的膽子太大,她突然說:“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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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冬冬丁冬冬丁丁丁冬丁丁冬……”她哼著,對他說:“是我們的羊兒八音盒,人們都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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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他們都留在家裏,不敢外出”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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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牧羊歌的音韻在飄雪的天空蕩漾,聽到藍月兒歌聲的藍蝴蝶翩然而至,在傘子翻飛。她想著她和燕孤行的第一個雪季,想著以後的雪季,想著那隻淫邪的吸血鬼到底躲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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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惟一沒想到的是,她不去找他,這隻吸血鬼竟然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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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燕孤行剛踏進歌廳,就看到一個軍官和一隊士兵守在那兒,旁邊還有一個老修士,每個人都像如臨大敵。大媽媽和歌舞團的人站在歌台,這些她熟悉的人而今看她和燕孤行的目光都流露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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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馬上逮住燕孤行,慌張地在他身上係上手鐐和腳鏈,再用鐵鏈把他捆起來。那個外表文弱的老修士對他不停念驅魔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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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幹嗎、”她訝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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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吸血鬼”那位方肩魁梧,眼神堅定,容貌帥氣的年輕軍官宣布。藍月兒認出他,他來過歌廳聽她唱歌,跟幾個軍官一起,是個懂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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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有什麼證據”她盯著那個軍官問。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她忍住沒笑出來。要是燕孤行是吸血鬼,那她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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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官直直地注視她,說:“有人看到吸血鬼是一個小醜,就是早些時候在街上賣八音盒的那個小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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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住在第四名死者對麵的是一對年輕姊妹,案發時,這兩姊妹走到窗前看雪,無意中竟看到一個小醜正在吸那個美貌少女的血,她已經不會掙紮了,像垂死的獵物。這兩姊妹簡直嚇瘋了,躲進衣櫃許多天之後才敢爬出來。她們其中一個說:“是那個音樂小醜,我在他那兒買過八音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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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孤行木然不知所措。藍月兒愣住了,小醜為什麼會跟吸血鬼扯上關係?她對那位軍官說:“小醜都化了裝,怎能說小醜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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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帶他回去之後會調查”那位軍官說,始終保持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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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下令士兵把燕孤行帶走。那隊士兵小跑步押著燕孤行離開,老修士跟在後頭,窸窸窣窣念著經文,往他身上不停灑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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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停著一輛由兩匹馬兒拖著的囚車,不是普通的囚車,而是一個精鐵鑄成的大獸籠,恰似天羅地網,以往是用來捕捉吃人的獅子和可怕的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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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陪伴他。那位軍官說:“你不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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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吸血鬼!”燕孤行大喊,激動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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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看他們把燕孤行當成禽獸般押上囚車帶走。稀稀落落的細雪翻飛而下,她拾起他掉在地上的那把傘子,看到他頭發濕濕的,仿惶無助。猝然之間,她想衝上去攔住他們,叫道:“你們知道什麼是吸血鬼嗎?你們到底見過吸血鬼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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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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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驀然向歌台那邊望去,目光撫過眾人臉龐,對他們說:“要是燕孤行真的是吸血鬼,也不會笨得扮成小醜樣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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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個看著一個,都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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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可不是鬧著玩的”一個歌女說,她似乎說出了大家心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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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月兒朝但夢三瞥了一眼,他沉默,隱藏心思。但她知道,假使她需要,他會站在她這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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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證據之前,任何人不得亂說話,晚上還是留在船上比較安全”大媽媽對各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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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神情難以臆測,但她最後一句話略微顯示了她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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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月兒心裏感激,但她知道,惟一能證實燕孤行清白的,隻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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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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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派了蝠兒去打聽。這隻灰色小蝙蝠善於尋查。幅兒回來的時候,嘴裏銜著一片枯萎的楓葉。她嗅聞那片楓葉,拍拍額頭說:“我怎會忘了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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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她之前沒嗅到那個吸血鬼的氣味。他躲在楓林裏,就像紅色貓頭鷹匿於盛開的楓葉之間,是很難分辨出來的。那片楓林籠罩著一股屬於吸血鬼的氣息,她第一次進去的時候就已發覺。納氣息像天空之於鳥兒,仿佛從遠古開始已是如此。滾滾紅塵,絢爛如血,吸血鬼為自己留下了一片棲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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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駕馭夜風雪,朝楓林飛翔,雪在她臉上映出淡淡幽光,她低哺著無詞的歌調,藍蝴蝶在她頭上飛繞,一群吸血蝙蝠鼓翅拍擊,跟在她身後。她生氣,對敵人的一切全不知曉,但她無可選擇,隻能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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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悠然躺在樹枝上的吸血小醜,突然嗅到一股不尋常的花香,像玫瑰,卻蘊含嗔怒,是衝著他而來的。他倏地弓背坐起來,聽到蝙蝠鼓翅聲由遠而近,發出憤怒嘶吼,猝然之間,一道幽光從地麵朝他延伸,沿他坐著的那棵楓樹攀爬,宛如屍妖的形體,又敏捷又迅速,想擒住他。他猛地跳起,翻到地上,沿著樹間雪片覆蓋的甬道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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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醜,你要上哪兒去”一把悅耳的女聲像歌,在楓林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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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拚命跑,隻知道對手是個女的,不像吸血鬼獵人,也不是巫師之類,力量在他之上,能召喚屍妖。他跑著跑著,那團幽光一直緊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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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假扮的小醜,還不給我站著!”那把聲音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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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眼睛冒出紅焰,對那團纏著他不放的屍妖幽光吼嘶,那團幽光略略退縮,幾隻蝙蝠猛地由上而下朝他俯衝,在他眼前翻滾拍動,仿佛連續摑他幾個巴掌,發出的叫聲像嘲笑。他憤怒了,吹出幾口火焰,號叫,想飛,但飛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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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往哪裏跑”那把女聲漸次逼近,蝙蝠紛紛朝聲音的方向飛去。他仰臉,看到一個女人高懸在他正前方,四周有藍蝴蝶飛舞,身上披著黑鬥篷,雙臂交抱,緩緩降落,挨在一棵樹於上,容貌絕美,鬥篷的邊緣在風中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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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識得吸血鬼。他心裏想:“這就好辦了,她沒理由要跟我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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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站定,他歡笑,不是由衷地笑,而是那個小醜嘴巴在笑,心裏暗暗提防,不明白她何故想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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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月兒直直盯視著這個吸血鬼,研究他。衡量他,發現自己討厭他。他穿了燕孤行的小醜服,扮得跟他一模一樣。但她了然明白,小醜不是她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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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身體裏有股的力量,她還不完全知曉怎樣使用,但是,殺閻背香的時候,她忽而領悟其中道理:力量源自天賦。惟有來自天賦的力量是最厲害的武器,也不是武器,因為對手無法將之從她手上奪走。她的歌聲就是她的天賦,隻要唱著歌,她就能隨心所欲,召喚暗夜裏的一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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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身衣服是怎樣得來的?”她。溫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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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想知道”他知道她是同類,語氣竟變得有點輕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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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打算告訴我吧”她語帶不悅。倒掛在樹梢上的一群蝙蝠鼻子翕動,猙獰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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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怕蝙蝠。他嬉皮笑臉地說:“你真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吧。美人兒,我是在河邊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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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她所料,這個吸血鬼撿到她丟掉的大木箱。她不免責怪自己的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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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樣變成吸血鬼的”她問他,心裏很是好奇。他是她遇到的第一個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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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你一樣。”他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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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我有告訴你我是吸血鬼嗎”她厲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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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沒見過這麼美的吸血鬼!但是,吸血鬼騙不了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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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見過很多吸血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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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不少”他擦擦紅鼻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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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她終於問:“你有沒有見過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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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王不是隨便現身的”他臉露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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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見過還是沒見過”她瞪著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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