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時間恍惚而過,就像平緩的河水靜靜淌過,平靜得差點使葉夕快忘記了自己身處在幻境之內。
這幾個月,她一直跟著季珊呆在承渝城中。崇古居客棧不能再住了,她們就另找了一處小院子租住。葉牧也住在左近,他應該仍在追查那個司明雅的消息,但似乎沒什麼進展。而季珊則看起來有些無所事事,日子過得很是悠閑,除了修煉,便是與葉牧談天論道,隻偶爾會外出一下下,也不知是去了哪裏、做了何事。
至於葉夕,因為有季珊那“安分聽話”的叮囑,她自然隻能循規蹈矩,大多數時間乖乖呆在房內,認真參悟葉牧給她的九變雷火陣。
九變雷火陣乃五級陣法,陣勢複雜多變,對於結丹以下的修士而言,這個等級的陣法所包含的易理之數是十分艱深難懂的,即使有了陣盤陣石和說明性的玉簡文字,但要依法設出此陣來仍是十分不易,至於要靈活運用此陣、掌握全部的陣勢變化,那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葉夕認真參悟了數月,也隻掌握到其中的三四層內容。她覺得很是受挫,也不好意思開口向葉牧或者季珊請教,隻得繼續苦苦琢磨,卻不曾想她短短時日能有這樣的進度,足以證明天賦過人了。
因為苦參陣法,這些天她連修煉都暫且放到了一邊,反正幻境之中增長的修為根本不是真實的,也許哪一天出了幻境,一切就又得重頭再來,將時間用在修煉上著實是浪費,還不如用來提升心境和學習知識。這兩樣東西隻要記憶仍存、神智清楚,就不會因出了幻境而被抹殺。
就葉夕所知,包括淩海派在內的不少門派就有過這樣的做法,專門運用寶物或是設下陣法,來製造出幻境,讓弟子入內,考驗他們的心性修為,幫助他們查找心境上的漏洞,從而起到鍛煉、頓悟的作用。
葉夕甚至想過,蒼鶴真人將她扔進這個幻境,是不是也是出於這樣的目的,但又總覺得不會是如此簡單。如果隻是為了磨礪心境,這個幻境未免也設置得太複雜、太細致了些,而且都已經過了這麼多月了,她還未找到任何一點破除幻境的頭緒,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這日晚間,季珊將葉夕喚來:“隨我去一個地方。”
“是。”葉夕知曉季珊的脾性,她既然沒有說清是去哪裏做何事,她自然也不好多問什麼——乖乖跟著走就是了。
師徒倆一前一後出了承渝城,禦劍行了小半個時辰,來到一處荒郊野地。
暮色暗沉,郊野上全是半人高的荒草、雜生的矮樹藤蔓,顯出一片蕭瑟景象。雜草叢中有一條一尺寬的已被荒草掩去了大半的小路,蜿蜒曲折,一路延伸至一座野廟。這野廟孤零零地立在荒野上,後靠著一座小土丘,廟門塌敗,內中一片昏暗,遠遠看去,很是陰森恐怖。
葉夕看著那座野廟,心中覺得隱隱不安。這地方太荒僻了,季珊來這裏,究竟想做什麼?
季珊也不言語,隻領頭往野廟走去,甫近廟門,野廟中一道強大氣勁掃出。
“師尊!”葉夕離得稍遠,且這氣勁不是正對著她而來,但她仍是被衝撞得後退了好幾步,有些站立不穩。
季珊神色不動,衣袖輕輕拂了一下,那道氣勁頓時化消於無。“杜左使,季珊特意前來拜見,你就如此相待嗎?”
葉夕聽得這喊話,心裏驚了一驚。居然是杜若燦!她臉上顯出驚詫的神色。
季珊沒有往後看,所以並未注意她之神色,隻繼續向著野廟內說道:“杜左使,你既然來了承渝城,怎麼落腳在這樣的荒野之地呢?”
野廟內終於傳出了那葉夕熟悉的暗沉陰冷的聲調:“季珊,你既然知道自己身為下屬,怎麼還不跪拜行禮?”
隨著陰冷聲音而現的是一道矮小人影,身著黑袍,形容醜陋,目色如蛇蟲,正是葉夕之前見過兩麵的杜若燦。
季珊微微笑著道:“杜左使說笑了,季珊在門內的位次雖在你之下,但兩使各轄三督,在下非是直接隸屬於你,何來跪拜一說?”
杜若燦的臉龐陰沉得好像能滴下水來:“季珊,別以為有蒼鶴給你撐腰,你就能在本座麵前張狂得意!說吧,你今天來,究竟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