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語錄上(1 / 2)

傅子雲季魯錄

千古聖賢隻是去人病,如何增損得道。

道理隻是眼前道理,雖見到聖賢田地,亦隻是眼前道理。

學苟知本,《六經》皆我注腳。

天理人欲之言,亦不是至論。若天是理,人是欲,則天人不同矣。此其原蓋出於老氏。《樂記》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物而動,性之欲也。物至知之,而後好惡形焉。不能反躬,天理滅矣。”天理人欲之言蓋出於此。

《樂記》之言亦根於老氏,且如專言靜是天性,則動獨不是天性耶?

《書》雲:“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解者多指人心為人欲,道心為天理,此說非是。心一也,人安有二心?自人而言,則曰惟危;自道而言,則曰惟微。罔念作狂,克念作聖,非危乎?無聲無臭,無形無體,非微乎?

《莊子》雲:“眇乎小哉,以屬諸人;敖乎大哉,獨遊於天。”又曰:“天道之於人道也相遠矣。”是分明裂天人而為二也。

古人皆是明實理,做實事。

近來論學者言:“擴而充之,須於四端上逐一充。”焉有此理!

夫子問子貢曰:“汝與回也孰愈?”子貢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此又是白著了夫子氣力,故夫子複語之曰:“弗如也。”時有吳姓者在坐,遽曰:“為是尚嫌少在。”先生因語坐間有誌者曰:“此說與天下士人語,未必能通曉。而吳君通敏如此。雖諸君有誌,然於此不能及也。……蓋子貢反為聰明所累,卒不能知德也。

顏子……問仁之時,夫子語之猶下克己二字,曰“克己複禮為仁”。又發露其旨曰“一日克己複禮,天下歸仁焉”。既又複告之曰:“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吾嚐謂,此三節乃三鞭也。

學有本末,顏子聞夫子三轉語,其綱既明,然後請問其目。夫子對以非禮勿視、勿聽、勿言、勿動。顏子於此洞然無疑,故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本末之序蓋如此。今世論學者,本末先後一時顛倒錯亂,曾不知詳細處未可遽責於人。如非禮勿視聽言動,顏子已知道,夫子乃語之如此。今先以此責人,正是躐等。視聽

言動勿非禮,不可於這上麵看顏子,須看“請事斯語”,直是承當得過。

自古聖賢發明此理,不必盡同。如箕子所言,有皋陶之所未言;夫子所言,有文王周公之所未言;孟子所言,有吾夫子之所未言。理之無窮如此。

涓涓之流,積成江河。泉源方動,雖隻有涓涓之微,去江河尚遠,卻有成江河之理。……然學者不能自信,見夫標末之盛者便自荒忙,舍其涓涓而趨之,卻自壞了。曾不知我之涓涓雖微卻是真,彼之標末雖多卻是偽。

千虛不博一實。吾平生學問無他,隻是一實。

或問:“先生之學當自何處入?”曰:“不過切己自反,改過遷善。”

諸處方嘵嘵然談學問時,吾在此多與後生說人品。

吾之學與諸處異者,隻是在我全無杜撰,雖千言萬語,隻是覺得他底在我不曾添一些。近有議吾者雲:“除了‘先立乎其大者’一句,全無伎倆。”吾聞之曰:“誠然。”

在人情、物理、事勢上做工夫。……若知物價之低昂,與夫辨物之美惡真偽,則吾不可不謂之能,然吾之所謂做工夫,非此之謂也。

此理所在,安有門戶可立?

吾與人言,多就血脈上感移他。故人之聽之者易。非若法令者之為也。

今之論學者隻務添人底,自家隻是減他底。此所以不同。

夫子隻言“我學不厭”,若子貢言“多學而識之”,便是蔽說。

秦不曾壞了道脈,至漢而大壞。蓋秦之失甚明,至漢則跡似情非,故正理愈壞。

大概人之通病在居茅茨則慕棟宇,衣敝衣則慕華好,食粗糲則慕甘肥。此乃是世人之通病。

千古聖賢若同堂合席,必無盡合之理。然此心此理,萬世一揆也。

若銖稱寸量,校其一二節目而違其大綱,則小人或得為欺,君子反被猜疑,邪正賢否,未免倒置也矣。

曹立之有書與先生曰:“願先生且將孝悌忠信誨人。”先生雲:“立之之謬如此。孝悌忠信如何說且將?”

有士人上詩雲:“手抉浮翳開東明。”先生頗取其語。因雲:“吾與學者言,真所謂取日虞淵,洗光鹹池。”

嚴鬆鬆年所錄

朱元晦泰山喬嶽,可惜學不見道,枉費精神,遂自耽擱。

人性本善,其有不善者遷於物也。知物之為害而能自反,則知善者乃吾心之固有。遁固有而進德,則沛然無他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