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 / 3)

卻說肖讓托了符雲昌去找筆墨顏色,自己則在房中布置。診室的外間早已改成了會客室,桌椅都齊全,收拾起來也容易。他清空了桌上的物什,搬了把椅子放到桌前,又將房裏的燈台全部拿了出來,以作照明。待布置完家具,他自己取了水來,清掃除塵。

他身上的傷勢雖已無礙,但到底虛弱。即便是這些簡單的舉動,他也需時不時停下休息。他細細抹完桌子,額上已浮了薄汗。他手撐著桌沿,稍作喘息。許是呼吸太急,他輕輕咳嗽了起來,惹得胸口隱隱生痛。

恰在這時,殷怡晴推門進來,見他這般樣子,輕嘲道:“這是嫌別人打掃得不幹淨?”

肖讓緩下氣息,抬頭衝她笑了笑,道:“算是吧。”

殷怡晴看了看房內的陳設,問道:“你這是要替人畫像?”

“嗯。”肖讓應了一聲,轉身去擦燈台。

“傷還沒好,何苦勞神。可不是作死麼。”殷怡晴看著肖讓一絲不苟的動作,唇角一勾,牽出幾分戲謔來,“……看來你要畫的,必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了。何不給我引薦引薦,讓我也飽飽眼福。”

肖讓繼續著手上的活兒,也沒回頭,淡然道:“師姐別瞎猜了。方才巧兒跟我辭行,說是不日要走,我就想替她畫張像而已。”

聽他這麼說,殷怡晴的戲謔全然收盡,連眉眼間的笑意都淡了。她垂眸想了想,道:“俞鶯巧是安遠鏢局總鏢頭俞濟遠的女兒,江湖之中也有薄名。‘赤鏈’一出,威懾綠林。”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肖讓問道。

殷怡晴沒理他,繼續往下說道:“她的夫婿,須得武藝高強、膽識過人,更要有統籌經營之才,方能繼承鏢局,將之發揚光大。另外,俞濟遠斷不能讓家業落入外姓之手,故而女婿必要入贅才行。”她向前走了幾步,隔著桌子問肖讓道,“你覺得如何?”

肖讓歎了口氣,轉過身來道:“別人的家事,豈好置喙。”

“嗬嗬……”殷怡晴笑了起來,“既不置喙,就別插手。你做不到的事,且留給別人去做。別逞著溫柔,害人害己。”

肖讓笑笑,點頭道:“好。”

殷怡晴見他這般回答,也懶得再與他說,轉身出門去了。她一走,肖讓大鬆了一口氣,正要再打掃時,符雲昌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還不等肖讓招呼,符雲昌將手裏的包裹往桌上一撂,狠狠地用鼻子說了一句:“哼!”肖讓不解至極,正想問時,符雲昌頭一扭,邁步就走,留肖讓原地茫然。

肖讓雖一頭霧水,卻也不多論。他放下手裏的活,將包裹打了開來。裏頭,正放著他所需的紙筆顏料。他取出紙來,鋪在桌上。這是上好的蟬翼箋,輕薄而柔細。他撫過紙麵,滿意一笑,再看畫筆:衣紋、葉筋、蟹爪、狼圭……一應俱全。另有書硯香墨,皆是全新。各色顏料,也都齊全。肖讓本以為多少會缺上幾樣顏色,沒想到符雲昌竟如此細心妥當,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他麵帶笑容,將器物一一擺好。待一切妥當,他在桌邊坐下,看著那雪白的紙張。其實,即便她不來,他亦能畫出她來。他抬手,指尖輕落在紙上,默默描畫。由眉至眼,緩下鼻尖,待到嘴唇,他卻一頓。形容易畫,風骨難描。留一副畫容易,留下那恬靜溫良卻不容易。

他慢慢收回了手,不由自主地歎起氣來……

時間流逝,日落月升。用過晚飯之後,肖讓將房內所有的燈都點了起來,一邊研墨,一邊等待。

沒過多久,俞鶯巧依約而來。她依然穿著白天的那身衣裳,雖然簡樸,卻整潔得體。頭發已重新梳過,依舊未戴飾物,一派清素。她站在門外,不敢擅入,抱拳喚了一聲:“公子。”

肖讓抬頭,笑望著她道:“進來吧。”

俞鶯巧走進來,看了看房中的陳設,而後,目光落在了肖讓身上。她想了想,開口道:“夜裏風涼,公子披件衣裳吧。”

肖讓一聽,笑意又生,道:“不妨事。你先坐下吧,等我磨完這些墨。”

桌案之前,擺著一張椅子,正是為她而備。她走過去坐下,略微有些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