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李樂而言,這實在稱不上什麼實兵對抗,對手雖受過軍事訓練,卻隻是皮毛水平。如果不是這些蒙古漢子個個都被子彈喂出一手好槍法,李樂根本就不必用這種方法接近。
長可及人的草叢裏,李樂無聲而迅速的向目標移動,循著聲音輕鬆找到兩個對手,鬼魂似的悄然靠近到二人附近,突然現身,連槍都不必開,隻用槍口在每人胸前的靶心上輕輕一點便算贏了。然後示意二人向其他同伴發出警告聲以代替槍聲。
連布圖日勒算上,一共九個對手,其他七人聽到叫喊聲,頓時提高了警覺。布圖日勒卻用暗語示意所有人不要亂動。他的話還沒說完,李樂便循聲找上門來,輕鬆將他擊斃。其他人群龍無首更加混亂,少頃,就被李樂各個擊破。
戰鬥結束的方式絲毫不出李樂的意外,卻著實給了寶日龍一個大大的驚喜。蒙古王爺欣慰的拉住李樂的手,老淚縱橫道:“老爺子後繼有人,我們都可以放心了。”
李樂心中另有打算,並不如何興奮,掙開寶日龍的手,道:“你先別忙著高興,我之前說過,這個考驗結束之後我也有幾句話要說。”
寶日龍爽快的:“你有什麼要求盡管提,隻要是我能做到的。”
李樂心下冷笑,輕哼了一聲,道:“你先別忙著答應,就怕我一說出來,你就不會這麼爽快了。”
沒有人喜歡不被信任的感覺,更不會有人喜歡被至親骨肉欺騙,試探。寶日龍略約想到李樂不滿的根源,頓時收了興奮之情,鄭重道:“你看來另有打算?”
李樂道:“我一走八年,杳無音信,你們對我有些不放心原也是應當的,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不待寶日龍提問,接著說道:“首先,我要說的是不管是我還是石頭,都不是你們手中的棋子,我不打算傳承什麼秘密和責任,也不打算讓石頭繼承你那個偉大事業,太行樓是我們的家,我保護自己的家不需要那麼偉大的理由。”
“其次,我知道老爺子走之前一定對你有所交代,所以才會有這幾次試探,這個我能理解,我不能理解的是你對待石頭的方式,十八年不登太行樓的大門,你欠石頭一個解釋,想要我幫你們守住那個秘密可以,但你必須答應我,回去後就認下石頭,而且不要把你那所謂的偉大目標強加在石頭身上。”
“還有嗎?”寶日龍麵色凝重,看不出心裏是怎麼想的。
“第三,如果你能答應我前麵兩個條件,我希望能關起門來過幾天舒心日子,太行樓和你們家族那座地下金城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我並不感興趣,但我可以答應你,不管是什麼人想打太行樓的主意,在我死之前都不可能得逞。”
李樂的話讓寶日龍無言以對。
寶日龍一輩子沒成家,卻在草原上與一個女子生了個兒子,便是石頭。而當年送石頭進太行樓的那對夫妻隻是石頭的養父母。當年為了能讓石頭學得一身本領,日後好繼承下蒙古幫的事業,寶日龍忍痛將石頭送進太行樓。這個秘密早在十八年前石頭被送進太行樓之日,李千鈞就沒瞞著李樂。
師不嚴,藝難傳。
十八年來,石頭隨李千鈞學藝,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在那段最難適應的日子裏,能給他安慰的隻有李樂這個哥哥。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同吃苦共患難的難兄難弟之間結下了深厚的友誼。石頭有什麼心裏話都不瞞著李樂。而在石頭人生二十四年曆程裏,最讓他難以理解的事情莫過於父母把他丟在太行樓後便再沒來看過他。
石頭天性淳樸,心性單純,酷愛廚房裏的活計,尤其喜歡白案。他人生最大的理想便是做出最好吃的麵食。對於太行樓和黃金家族地下城這負千斤重擔,他既沒有準備接,更沒有那個能力接。李樂對石頭的感情,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從少年起,就對老輩人這種代代相傳的觀念嗤之以鼻。
時代變了,每個人都有權利追求自己想要的活法兒。家族傳承這種事對年輕人的約束力越來越小,說起來都仿佛是封建殘毒似的。而不管是李千鈞還是寶日龍,卻都還在抱殘守缺,打著子承父業,孫承祖責的主意。
寶日龍完全沒想到李樂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李樂沒開口之前,他甚至已想好如果李樂拒絕,他要怎麼勸說。卻不料,李樂並未拒絕太行樓,卻拒絕了兩家共同相守了三百年的責任。不但自己要拒絕,還要求石頭也一起拒絕。聽到這番話,寶日龍的心中五味雜陳難以名狀。失望,慚愧,憤怒,悲傷交織在一起。
一個有思想有膽略的男人是不可能接受別人來安排自己的人生命運的。李樂已經長成了真正的男子漢,有責任有擔當,更有自我。寶日龍實在想不出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勸說麵前的年輕男人。
沉默。
遼闊的草原,風吹過,草海泛起波浪,清新的味道入鼻,讓人感到心曠神怡。久居城市,寶日龍對這味道是如此的眷戀。那風聲仿佛是早已死去愛人烏蘭朵兒溫柔的呼喚。那味道,又似乎讓他想起了阿媽用牛糞烹調出的奶茶。如果沒有這份責任,他寧願做一個普通的牧者,騎著馬兒,拖著心愛的姑娘的手,自由的馳騁在草原上。而不是窩在古城,浪費大半生光陰守護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