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不是什麼美好的滋味。在那潮濕的雨林裏,一邊躲避著追兵,一邊艱難跋涉。不敢生火,隻能吃生肉喝生水。這樣的生存方式,郝露娜想一想都覺得不寒而栗,顫聲道:“是不是你把這個過程跟別人說了,人家卻不相信?”
“至少部隊首長接受了。”李樂沉聲道:“但我知道他們並不完全相信,後來我又去了那個地方,但那裏已經被上百萬噸的泥石流徹底掩埋,她哥哥和那些想要我們命的人都被深埋在那裏,沒有人可以證實我說的。”
郝露娜歎道:“別說他們,就連我聽到這樣的事情都很難接受,如果你不是李樂,我一定不會相信。”她話鋒一轉,又道:“可是因為你是李樂,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不會那麼做,而現在的問題是你要怎樣讓那個女孩子相信你沒有那麼做。”
李樂道:“我不指望她相信任何事,來找你隻是想把一些壓在心底裏的往事說一說。”
再強的人也有權利去疲憊,說出這番話,李樂仿佛剛搬開心中一塊大石,疲倦的低下了頭。
郝露娜愛憐的:“謝謝你在這種時刻想到我。”她起身走過來,素手溫柔的撫摸過李樂的頭發,仿佛那首溫柔的老歌:穿過你黑發我的手。柔聲續道:“一切都過去了,不管別人怎麼看你,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的英雄。”
最難消受美人恩。這一刻,李樂生平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郝露娜身上散發著濃鬱的女性氣息,溫柔又淡雅的香氣從鼻孔裏,從眼睛的視線裏,從耳朵的聽覺裏,瘋狂的鑽進腦子裏。她正用雙手將自己攬入溫柔的懷抱中。而她細碎如雨絲一般溫柔的語言甚至比這溫柔飽滿的胸部更讓人為之迷醉。
良久無聲,此時無聲卻勝有聲。
終於,多年淬煉的意誌戰勝了欲望,李樂緩緩從郝露娜的懷抱中掙脫開來,深深凝視著眼前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溫柔,帶著歉意的說了聲謝謝你。
郝露娜的臉上閃過一抹失望,但很快又被喜悅代替,與李樂第一次這般親密接觸讓她有些興奮又略帶羞怯,為了掩蓋這種感覺,她假作粗豪的樣子,伸拳在李樂胸前錘了一記,道:“說什麼呢?咱們不是最好的哥們兒嗎?你有心事了不找哥們兒說,難道大街上隨便找人說去?”
她蹩腳的遮掩隻是讓氣氛變得更加曖昧,二人相對無言,李樂如坐針氈,終於起身告辭。
郝露娜送李樂走出瑜伽會館,癡癡看著匆匆的背影,久久不願收回目光。會館那邊傳來悠揚悅耳的音樂聲,是陳慧嫻那首叫飄雪的老歌。當唱到那句:獨過追憶歲月,或許此生不會懂時,郝露娜瞬間淚流滿麵。
???
李樂回到太行樓,已是華燈初上時分,短短的五百米路程,卻走了足足兩個小時。
人生的路是那麼艱難,卻又那麼令人感到黯然銷魂。
死去的戰友叫燕子衿,人如其名,不像個鐵血軍人卻像個浪漫的詩人。對初次見麵的戰友,他總會文縐縐的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叫燕子衿。現在,他早已被深埋在亞馬遜的叢林深處,而李樂卻還在承受著他的死帶來的責難。
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把燕子衿的屍體帶回來。盡管李樂內心中十分清楚,如果真的那麼做了,自己在當時的狀態下根本不可能走出那比九天煉獄還可怕的亞馬遜雨林。
人生不是靠後悔書就的,李樂又想起了老政委常說的那句話。唯有向前!
麵館裏空無一人,許多顧客失望而去。
能讓石頭在這個時間段丟下麵館生意,除了蘇霞飛,李樂想不起別的原因。從兜裏摸出電話,想要打給石頭,號碼按了一半兒,想了想,決定作罷。這本就是自己特意給石頭製造的機會。李樂並不擔心石頭的安危,湯汝麟隻要沒傻透了,就絕不敢動石頭一根指頭。
房間裏亮著燈,書桌前坐著個少女。李樂推門便看到她,禁不住又歎了口氣。
燕小五道:“你去哪了?”
真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姑娘,她到底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呢?李樂心裏暗歎,無可奈何道:“去找一個朋友喝幾杯。”
燕小五用指尖在書桌上輕輕劃著,她的指尖纖細潔白,是很適合彈鋼琴的那種。讓李樂想起了那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燕子衿。雖然在部隊的時候很難找到跟他之間的共同愛好,但並不妨礙彼此間建立起深厚的友誼。記得燕子衿在思考的時候也喜歡這樣用指尖劃過桌麵。
“你不問問大石頭去哪了?”燕小五唇角撇起一絲得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