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欄獨奏亂塵曲,芳心許,暗香留,相思斷腸,伊人空相望。獨對銀鏡貼花黃,淚淒涼,空惆悵。湖邊鴛鴦尚成雙,憶君郎,恨無常,念念不忘,湖邊劍影蕩。恍如隔世夢一場,淚空流,心荒涼。
緣分,總在不經意的地方邂逅,總在刻意的尋找中漸漸浮現,消散,不留痕跡。唯一留下的痕跡,是你臉上,那一抹,淡淡的,淡淡的淚痕。
桃花,總是你我盟約的象征,片片飄落,卻聽不出悲傷的影子,相攜桃花架下,飲一世的風霜雨雪,亦是不悔。
雪花,是你最悲傷的姿態,不曾有淚,卻清晰地凝結成了一段生命,為你,寫下生命的詩篇,也為你,奏下我生命的終結。
這是一段神跡,誰都會為之驚歎,是年三月,草長鶯飛,桃花爛漫,片片雪花落下,竟是皚皚之中點綴著粉紅的絢爛,將一生注定不可能相遇的生命融在了一起,桃枝顫顫巍巍,雪花沉沉欲墜,卻是帶著笑顏,微風徐過,方知一段溫柔,就此寫下。
一個小姑娘問著身邊的男孩:“哥哥,這場雪,下得好美!”
男孩似乎無心這一段風花雪月,遙遙望著嘰嘰喳喳的麻雀發呆,隻是應了一聲:“喜歡你就多玩一會兒。”
“嗚……哥哥你根本就不想跟我一起玩,香兒最討厭哥哥了!”叫香兒的小姑娘揉著眼睛,起初還撲閃撲閃的眼睛瞬時就冒出了淚花。
男孩急忙勸道:“好香兒,你別哭呀,你喜歡的自然是我喜歡的,我又怎會不願和你一起玩耍?”
香兒輕揉眼角,看著男孩子:“那你願意一直陪著香兒,跟香兒在一起嗎?”
男孩子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傻丫頭,你遲早是要嫁人的,我也會娶媳婦兒,又怎會一直陪著你,跟在你的周圍呢。”
“不,香兒隻想嫁給哥哥,其他的人都不要!”
男孩微微皺眉,道:“誰又能說的準呢?從小爹爹就不在我的身邊,娘告訴我,世事無常,不要輕易許諾別人,所以,香兒,我不能做任何承諾。”
看著眼前才幾歲的他,香兒忽然覺得哥哥瞬間變老了好多,變得世故,悲觀,隻是她還小,看不出這裏麵的喜怒哀樂,卻也能感受得到,兩個小小的心,已經頓時變得好遠好遠了。
“難道哥哥你不相信這世間的愛情嗎?”真是造天大的孽,誰家的孩子竟然這麼小就敢問世間情為何物。
男孩再度苦笑說:“不相信。”
她指著那顫顫的雪桃,說道:“我相信會有那麼一天,哥哥你會相信這世上的真愛,至少,我會盡我所能,使你相信!”
“這丫頭……”
十年後。
他和她擦肩而過,她撇頭不語,他視若無睹。
曾經的執著,早已變成了逃避,我不願見,不忍見,不想見,年少的癡狂,終究會為此付出代價,他不曾欺我,沒有給我任何承諾,而真正在欺騙的人,是我。
我告訴他,我會使他相信,這個世間存在著真愛,可我並沒有做到。
他告訴我,他不相信世間的真愛,這是我永遠的苦楚,因為我始終堅信,就算我得不到真愛,其他的人終將會得到,而我,將會化入這片朦朧,默默為他們祝福。
她縱身一躍,投入湖中,湖麵蕩起陣陣漣漪,卻又是如此波瀾不驚。
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公元1127年,建炎元年,在金兵鐵蹄踐踏下,民不聊生,靖康之難未已,高宗趙構偏於一隅,隻為求一時苟安,並未念及收拾舊河山。奈何朝中奸賊當道,皇親雙耳蒙蔽,局勢更是危機。
江南二十四橋,正如詩中所言:“波心蕩冷月無聲。”紅藥開得正旺,一汪碧水靜靜地流淌,隻見一位男子衣袍飄動,手中握著一把斷劍,看著雖是年輕,卻似乎已是飽經滄桑,看著浮萍,正迎風倚欄歎息。在一陣涼風席卷下,他眼前恍惚中看見一位紅衣女子正怒目而視,眼神淒婉,哀怨無比。但這並非幻覺,他身後已然站著一位女子,目似秋波,淚光點點,卻在其中透著一股殺氣。但這殺氣之中,更多的是傷感,她的清淚醉人,醉得人心碎。男子道:“你來了?你動手吧。”女子冷笑道:“你以為你能以一死來化解我心中的傷痛嗎?楚天南我告訴你,你欠我的今生今世都還不完。”說罷目光湧動,掩住了心中的苦,隻是聲音更加淒苦。
原來這兩人正是聞名天下的“玉簫殘劍”——楚天南和趙素清。楚天南的一把殘劍和趙素清的玉簫乃是江湖絕配,可謂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令江湖中人羨慕不已的神仙眷侶。當年兩人縱橫天下,互相扶持,但如今兩人在此時卻視若仇敵,仿佛非要拚個你死我活一般,實讓人詫異。
楚天南不忍見到趙素清的樣子,隻是呆呆看著湖麵,歎了一口氣道:“那你究竟要怎樣?你動手吧,總之是我對你不住。”
荷花開滿池中,蓮葉嬌綠,花瓣粉紅如胭脂,也正如趙素清的臉頰,隨著風搖曳在紅塵之中,但無論如何,花開花謝終是空。
楚天南又說道:“你瞧見那荷花了嗎?還記得……”趙素清喝道:“住口!我和你沒有過去,更沒有未來。”
楚天南依舊不看她的臉。
趙素清說道:“你看著我的眼睛。”
楚天南依舊沒有抬頭。
趙素清又是一陣冷笑,拔起她的玉簫,用力往空中一拋,雙手一接,隻聽啪的一聲,一把溫潤通靈的玉簫就此斷掉,兩個人的情意就此斷絕,那一聲,碎得兩個人的心都好痛,楚天南不忍見到這一幕,把頭微微偏轉,眼睛緊閉,隨後說道:“你這又是何苦呢?”趙素清含著眼淚,卻又無情說道:“我說過,我和你再也沒有瓜葛,這東西要它何用,這定情信物已沒有存在的價值了,你去尋你的公主去吧,從今以後,你的死活與我無關,我的死活也不要你管。”
於是轉身,緩緩地向橋邊走去,背著楚天南,她淡淡一笑,這笑帶著絕望,因為楚天南怎麼都不會想到,她已為他生了個兒子,而趙素清又將替他去奔赴一個賭約,這個賭注——是生命,這也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但趙素清也決計沒有想到,她的丈夫,冒著天下人的唾棄,去那個陰冷的皇宮,也是為了完成他的一個使命,這種不舍,這種無奈,他隻能獨自一人忍受,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沒人理解的寂寞。天下有情人固是不少,但彼此心意相知的又有幾人?而這份遺憾,又將在多少癡兒怨女之間唏噓,一陣涼風襲來,花瓣飄零,在橋邊輪回。曆史總是這樣輪回上演,沒有盡頭,正如世上癡兒怨女一樣,心中的苦也是沒有盡頭的。
趙素清回到家裏,抱起孩子,往他臉上親了親,細細地撫摸著他,歎道:“為什麼,為什麼你長得如此像你的爹?娘明天或許就不在你的身邊了,要到一個很遠遠的地方去,煜兒,隻怕你以後要將孤苦無依,但……但也許這就是命吧。”這是一個全新的生命,也是她和楚天南曾經相愛的見證,她想或許他本不應該來到這個世上,趙素清看到孩子,仿佛又回想起了和楚天南在一起的日子,她想要的,隻是在一個清靜的地方,與一個最愛的人平淡地生活,但為何蒼天總是這般絕情,連她如此一個小小的願望都不能滿足,她究竟做錯了什麼?想到這裏,眼淚又是不住的流,她走到滄浪湖邊,把孩子交給了一位老者,那老者正欲問她到底發生了何事,趙素清轉身便走,似乎已是下定了決心,但幾次都留戀得回頭。
第二天,趙素清來到煙雨亭,一個蒙麵女子坐在亭中撫琴,彈奏的乃是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趙素清剛欲走近,便覺一股內力震射而來,她把氣微微一沉,格住內力襲來。那女子道:“楚天南呢?怎麼叫自己妻子來,倒真是個正人君子啊,做了駙馬爺倒真不一樣 ,連身體都嬌貴起來了。”趙素清心頭隱隱一痛,說道:“我與他的事不必你們來管,我隻是想不通,為什麼,為什麼我身邊的人一個個地背棄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那女子幽幽道:“這就是你們正派人士的悲哀,識時務者為俊傑,交出《比翼雙飛詞》,我們依舊是姐妹。”趙素清冷笑一聲,拔出劍來。
那女子一見,冷冷問道:“妹妹,你的玉簫呢?你不是一向都用玉簫的麼?”這話語中帶著譏諷的意味,此女子正是趙素清的親生姐姐——趙素雲。趙素清經她如此一說,心中的哀怨頓時爆發出來,隻是想去拚命,但想到自己的孩子,便忍住了眼淚,說道:“這與你無關,就算是殺了我,那書你們也休想拿到,並且……並且你永遠也得不到他。”這句話一說出來,便像是一把尖刀刺在趙素雲心窩裏似的,臉上泛出一絲憤怒的神色,但這神色隻是一閃而過,黑道中人,往往更能壓抑自己情感,為的隻是一擊命中。
趙素雲,便是修羅山一號殺手。
趙素雲微微一笑,反唇相譏道:“我得不到的,你不是照樣得不到麼?到頭來又有什麼分別,你受的罪恐怕隻有比我多吧。”說罷得意一笑,趙素清心頭一顫。趙素雲收起那得意的笑容,說道:“不和你多說廢話了,兩條路,一是交出《比翼雙飛詞》,二是死。”話語簡單,但充滿殺氣,隻因為到最後趙素清交也是死,不交也是死。這一點,趙素清很明白。
趙素清說道:“你當真以為我明知來這裏送死還會把這書帶在身上嗎?那你也太單純了。”趙素雲微微一笑,說道:“既然我是修羅山的一號殺手,就不怕你不交出來,我手段多的是。”說罷將弦一揮,一陣尖銳的琴聲傳來,琴弦統統崩斷,但趙素雲依舊神色坦然,若無其事,說道:“所有違背我意誌的,都是如此下場。”她如此做,隻因剛才彈錯了一個音符。涼風襲過,兩人終未實際交手一次,但心理攻防戰已是一波又一波地襲來。
煙雨亭,沒有煙雨,但卻會有腥風血雨,兩人就這樣遲遲站著,並未攻出一招,趙素清問道:“你還在等什麼?莫非還要找幫手麼?”趙素雲搖了搖頭,說道:“要對付你,我一個人已經足夠了,隻是好戲還沒有開場,再等一會兒。”話音剛落,樹林間沙沙聲傳來趙素雲挽起鬢發,說道:“不用了,好戲開場了。”
隻見一群人將趙素清團團圍住,頭紮白布,一身喪服,滿臉怒容,趙素清一臉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細看下來,卻是山東蓬萊鏢局,福建武夷劍派,九華門,芙蓉山莊等一些名門,隻見峨眉刺,點穴筆,分水刺,長劍,闊刀,各種兵器在眼前閃爍著,趙素清心頭忽的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再望過去,已不見趙素雲的影子。趙素清此時就是要走也是不及,忽然蓬萊門一名弟子喊道:“妖女,你血洗我鏢局,今天老天有眼,能讓我手刃仇人。”趙素清一聽心中一怔,正色道:“我與幾位掌門無冤無仇,怎會是我所殺?”她此時已是心情煩躁,又聽到如此言語,更是心惱之極。芙蓉山莊,莊主樂善好施,其弟子更是傑出一代,大弟子此時從身上掏出一件物事,趙素清一見,自己心頭也不禁一凜,失聲說道:“減字木蘭花!”
減字木蘭花,趙素清每次行動都會留下一朵,直到遇到楚天南,名畫既有主,怎得人堪摘?從此,她再也沒有留下減字木蘭花,幾年闊別後,不曾想竟成為敵人陷害自己最有力的證據。
但趙素清很快鎮定,她多希望現在有人能陪在她的身邊,共同麵對坎坷,這個人不是楚天南又會是誰呢?她說道:“這不是我的。”九華門弟子喝道:“減字木蘭花,天涯一夢香。不是你又會是誰,還有,你再看看這個……”說罷拿出一根枯枝,被人斜削一段,揚起手來說道:“各位且看,這是什麼劍法削成的?”第一位弟子喊道:“還用看麼?無雙劍,隻有無雙劍法。”趙素清聽後,終於知道一切的陰謀,目的就是要讓她在江湖難以立足,而真正會相信她的,隻有一處地方,那就是害她的地方——修羅門,一切都是趙素雲的陰謀,或者說是修羅門的陰謀。
趙素清說道:“各位如果真不信我,我們可以去對質,幾個月前我一直都在揚州此地,沒有離開半步。”此時眾人已是惱羞成怒,隻為早日能為家師報仇,趙素清又是心神黯然,一連串的打擊一個弱女子又怎能經受得住。
“如今江湖上的人都在找你,你是跑不掉的。”
“誰要聽你解釋,受死吧。”
於是,幾位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因為仇恨,一起衝殺過來,趙素清衣袖輕閃,毫無傷人之念,就連自保的心思也漸漸沒有,就像是一葉無依無靠的扁舟在茫茫大海中飄蕩,劍鞘一橫,擋住了峨嵋刺,隨後飄然而起,對方胸前空門大開,她也隻是輕飄飄一掌,將那人推出去幾尺,劍沒出鞘,但是出鞘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