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老家來時,換兒的身體非常的瘦弱。到了新家後,媽媽每天給她喝牛奶,吃燉肉,喝肉湯,她的身體很快就好起來了,胖嘟嘟的小臉蛋白裏透著紅十分的可愛。轉眼間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換兒已經滿七歲了,在第二年的秋季招生時,媽媽把她送到了縣城唯一的一所學校去讀書,這是她盼望已久的。爸爸姓孟,就給她起了個學名叫“孟仙兒”,意思是神女下凡。從此後,大家便叫她“孟仙兒”,孟仙兒終於開始人模人樣地、背著媽媽為她準備的小書包和鄰居家的小孫子,一個叫李和平的男孩每天一起上學。
孟仙兒旁邊坐著全班最壞的男生,叫張風雷。他雖聰明卻不學習,在每一節課上,張風雷就像一條蛆,沒有安穩的時候,不聽老師講課還要肆意亂鬧。四個人的桌子被他一人霸占了一半,並經常不做作業,都是孟仙兒和其他的孩子幫他做,誰若不做他就揮舞著拳頭打了這個打那個。女同學都非常怕他,為了不挨打,女孩子們隻好硬著頭皮給他做作業。別的孩子都是八歲上學,孟仙兒卻隻有七歲,是全班最小的,她便經常被這個壞蛋逼著做作業,還時常被他打。
一天放學後,孟仙兒回家剛走到校門口時,張風雷就從後麵追上來要搶劫,孟仙兒發現後就拚命往回跑,可她還是未能跑過這個小土匪,被他攔截到大街上,硬是從書包裏搶走了課本,同時將鉛筆、本子之類的東西撒落在大街上。孟仙兒委屈地大哭起來,她撿起文具,哭著跑回家,媽媽看到她受了很大的委屈,就拉過她問發生了什麼事。她邊哭邊將小土匪的劣行述說了一遍。
媽媽聽後頓時火冒三丈,拉著她就朝那壞蛋家快步跑去,找到了張風雷的爹,媽媽就開始理論起來。那壞蛋一看孟仙兒的媽風風火火地找來了,嚇得躲進裏屋不敢出來,媽媽對著那壞蛋的爹一頓大吼:“你管不管你家的小兔崽子,有人養無人教的東西,竟然搶我女兒的課本,如果你再不管你那臭小子,我就去告校長開除他。”
那壞蛋的爹倒是一個善良講理的人,一看孟仙兒的媽媽是一個地道的母夜叉,就連忙說好話,求她原諒,有話好說。進屋去讓他兒子趕快拿出搶來的課本還給孟仙兒,並向仙兒媽保證要好好教育兒子,從那以後張風雷再也不敢欺負孟仙兒了。
孟仙兒開始上學後,一項沉重的家務勞動從此也壓在了她稚嫩的肩上。記得八歲那年,大冷的冬天,天剛剛發亮,爸爸和媽媽依然睡在溫暖的被窩裏,孟仙兒就被媽媽轟起來,讓她挑著兩個小水桶到幾百米以外的深水井裏去打水。這兩個水桶是她來這裏一年後,媽媽就特意用鐵皮為她定做的。那口井深不可測,最難的就是冬天,井口邊上凍的冰比井口高出一截,稍有不慎就有滑入井裏的危險。就這樣年僅八歲的她就開始承擔起家裏吃水的重任,自從挑起這副重擔後,她再也未能卸掉這副擔子。
孟仙兒在上三年級時,她所在的班級是全校最調皮搗蛋的班級,無論哪位老師去上課都無法讓課堂紀律安靜下來。女老師經常被氣得從教室哭著跑出來;男老師經常被氣得大發雷霆,拍桌子甩粉筆,歇斯底裏地吼叫,氣急了就開始罷課。有一天上數學課,一位人高馬大戴一副近視眼鏡的張老師來上課,老師在上麵講,一群渾小子們在下麵鬧,老師氣急了開始吼叫,學生卻沒有一個害怕的,照樣大鬧天宮。麵對這樣一群膽大妄為、不受管教的調皮蛋,老師的憤怒達到了頂點,終於忍不住采取了一項極端的辦法來懲治這群無法無天的學子。
張老師氣衝衝地跑到辦公室去,拿了一把鎖,將全班學生不分青紅皂白,一股腦兒都鎖在了教室裏。老師走後,一群頑劣的孩子並未當回事兒,依然在教室裏亂哄哄地鬧著。已經放學了,各個班級的學生都走光了,天也很快黑下來了,但依然不見老師蹤影。原來,老師決定和家長來一次君子協定,就在辦公室裏靜靜地等待著家長們來領自己的孩子。
剛開始,學生們還在放心大膽地鬧著,一個小時後天已經完全地黑下來了,許多孩子的肚子餓了要吃飯,小便憋了要上廁所,教室裏有了哭喊聲。一個女生叫劉露,她家是從江蘇支邊來這裏的,聽說她父親是當官的,還是一個公社的社長。劉露長得不僅比全班所有的學生都高,而且還胖嘟嘟的,說一口地道的江蘇如皋話,同學們幾乎聽不懂她說話,所以不管男生還是女生都特別喜歡欺負她,不是打就是罵,可憐的劉露被同學們欺負後隻有哭鼻子。
這天晚上可慘了,一夥調皮蛋看老師已不在了,既出不了門又回不了家,便放心大膽地開始欺負人了。他們把一個凳子套在劉露的頭上,再將幾個凳子高高地摞在上麵,有個男生竟然帶了火柴來,並用紙點著火在劉露的頭上燎來燎去,就像為死者燒紙祭拜一般。劉露被嚇得大聲地哭嚎著,像殺豬一般地慘叫著。這時誰也管不了誰,隨著劉露的哀嚎全班亂成了一鍋粥,男生鬧女生哭,喊的喊,叫的叫。
為了照明,男生踩著桌凳將房頂上的蘆葦扯下來點燃後,拿在手裏東照西照,或胡亂揮舞著,任火星在滿教室飛濺。孩子們的這些舉動幸虧沒有引起火災,不然就慘了。孟仙兒和大家一樣早已饑腸轆轆,又渴又餓,她知道哭也沒用,隻好默默地忍受著,等待著爸爸媽媽來救自己。有個小男生實在憋不住尿了褲子,有個膽大的男生竟然站到桌子上從窗子的破損處往外撒尿。大家都在哭著喊爸爸喊媽媽,一直到了九點多鍾孩子們依然在教室裏大鬧著。大約快到十點鍾時陸續才有家長找到了學校,老師向家長彙報了孩子的情況,把憤怒發泄在家長身上,家長們一個個都表示要好好管教孩子,這才將孩子們陸續接回了家。
就在孟仙兒每天背著書包不停地往返於學校的短短兩年後,一場災難悄悄地降臨到了中國的大地上,就是一九六〇年的大饑荒。早在一年前的公私合營時爸爸的商鋪就歸公了,爸爸被分到了一個小企業去當翻砂工,媽媽也到爸爸單位的一家洗衣店去工作。自從爸爸的商鋪歸公後家裏的日子就過得比較艱難,各個單位的職工全部吃食堂,即大鍋飯,每頓飯要排隊,大人每頓飯隻有不到二百克玉米麵的發糕,小孩隻能分到一百克,每人一碗糊糊和一點鹹菜,孟仙兒每頓飯都吃不飽,隻好忍著。由於饑餓,孟仙兒再也沒有精神玩了,每天回家就往床上一躺,等待著開飯的那一刻快點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