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男人拎了三隻裝滿水的大桶，卻一點也不顯吃力，還有心思問：“怎麼你一個姑娘來提水？”
如歌的口氣淡淡的，沒帶多少情緒：“上麵吩咐我來，我便來了。”這話答得很巧，讓他找不到話再問下去，隻傻傻地“噢”了一聲，憨笑著跟她往回走。
隔了老遠，如歌就瞅見了晨月，不知是為了看她出醜，還是為了找別的法子來刁難。她一點兒也不慌，步履輕盈，還掛上了可愛的笑。
漢子剛想問一句是不是到了，轉頭看見她眉眼彎彎，唇角含笑的樣子，一時不禁看癡了。
她看見了晨月，晨月自然也看見了她，兩手空空、笑靨如花的她，當然，還有她身邊提著桶的粗壯男子。不禁在心底冷哼一聲：才十三歲就懂得勾引男人了！不過也好，省了我去找事來做文章。
“蘭綾。”她聲音冷冷的，有些尖銳。
如歌沒有理他，指著一隻大銅缸，轉身對那好心幫忙的漢子說：“麻煩了，就倒在那兒吧。”
漢子忙應了一聲，動作極快極穩地把三桶水都到了進去。
晨月憋了一下，看著她說：“我可是命你去拎水，你卻叫了外人幫你拎，怎麼，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了？把自己當小姐了？”
漢子雖憨，卻也不是白癡，自然聽出了晨月的不滿，剛想幫著如歌說兩句，卻聽如歌一點兒惱意都不帶的聲音清涼如水：“你可是出了好幾處錯兒呀！總這樣子出錯，怎麼做得起領班帶得了人呢？首先，我的身份比你高，你命令我，聽起來還真是句笑話；再次，這不是外人，這是我朋友；最後，我這一路瞧得清楚，打水的都是男人，你卻偏偏叫我一個女子去，是暗指昭烈世子府沒有男人，亦或是別有用心呢？”
“你！”
“昨天的事兒沒有證據，今天可有這麼多雙眼睛，這麼多張嘴巴，你想鬧大我不介意，正好讓殿下來評評理。”
原來她是故意的，她故意這麼乖巧溫順，一點兒反抗的意思都沒有，本想借她反抗失態的機會收拾一番，卻失了策，失策也就罷了，心道用提水的活兒累累她也不錯，不料反而被她擺了一道。晨月暗惱，原以為資曆最老的蘭語是個厲害的角兒，不想這剛來不久的蘭綾，也沒輸她幾分。
“既然你沒有別的話要說，那我先去打水了。”說完便折回往河邊走。
晨月被她的樣子一激，當下脫口道：“以為你有什麼本事呢，不過就是勾引男人，動作還真快，不過打個水的功夫，就搭上了一個。”那聲音很大，不光是世子府的下人，連左右兩邊其他帳子的人都聽見了。
初陽從地平線下慢慢爬起，璞玉渾金，如歌回眸，金色的陽光正灑在她的臉頰眉間，將她染成了高貴美麗的金色，特別是那雙動人的睫毛，輕輕一眨，如若金蝶，翩翩欲舞。“晨月，是你思想太齷齪，整天都想著男女之事呢？還是說，你隻是今早沒刷牙呢？”語罷，她輕巧轉身，背著陽光往河邊走去。
晨月聽見有人低笑，有人竊語，卻說不出半句話來。沒想到，她竟然是這麼的牙尖嘴利！粉拳緊握，她忽而平靜了一下：牙尖嘴利又怎樣？是自己太急，讓她找到了反撲的機會，不過，這樣的機會，僅此一次。
走了一小段路，漢子忍不住說：“原來你叫蘭綾。”
如歌笑：“我還以為你要說我嘴巴太厲害。”
漢子一聽她這麼講，慌忙道：“是她欺負你，我看得出來。”見她但笑不語，他又說：“我叫鐵年，是右相大人府上的雜役。”
她微微側臉，愉快道：“鐵年，很高興認識你，還有謝謝你幫忙。”
“嘿嘿。不客氣，不客氣。”
她又不說話了。鐵年有些懊惱：她的聲音真好聽，像風中的千鈴銀蘭一樣，怪不得叫蘭綾，聽起來就像是千鈴銀蘭上的小鈴鐺，隻怪自己嘴笨，她說兩句就不說了。打了水，往回走的路上，他終於又想出了一句話：“蘭綾姑娘，你剛說你身份比她高，為什麼還要聽她的吩咐。”
“因為我很懶啊，懶得跟她計較。”如歌的樣子有些俏皮，盡管她本人並不這樣認為。
某人果然是嘴笨，想了半天也找不到幾個可用的詞，最後隻說：“你真是個好姑娘。”
她又開始隻笑不說話了，不過，她笑的聲音也很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