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如山倒，去如抽絲。這八個字，說得一點兒不假，特別是在冬天，寒氣入體之類的病，好得更慢。但是，對於某些人來說，又稍微有點不適用了。
此時如歌正坐在床上，眉開眼笑地衝茉漣道：“被人伺候得太舒坦了，要是能一直病下去就好了。”
茉漣白過她一眼，隻說了三個字：“烏鴉嘴。”
剛說完，如歌便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把好不容易爬上床的布點嚇得滾了下去，然後一震驚天動地的笑聲就此響起。話說布點這幾天都在自己窩裏待著，成日都擺著一副受盡委屈的樣子，晃眼看去，還真給人一種它憔悴了不少的錯覺。
“對了，喬靈怎麼樣了？”
“跟你一樣唄，大病一場，不過好得沒你這麼快，聽說有時還說胡話。”
“哎。”她忍不住歎了口氣，被自己的姐妹親手推下去，就算人好起來了，心也好不起來吧。“如果她能像我這麼有福氣，天天讓漣兒伺候著，現在肯定生龍活虎的。”
茉漣忍俊不禁：“也就你會拿這個詞來形容女孩子。”
如歌暗笑：沒比喻成“打不死的小強”，就算本姑娘很有內涵了。就在她再一次把賊心不死的布點推下床的時候，茉漣突然開口道：“初六了……眼看，就要過年了。”
“你不喜歡過年嗎？”
“喜歡啊，怎麼會不喜歡。”
“聽你說得那麼哀怨傷感，還以為你不喜歡過年，要是隻有我一個人熱鬧，多可憐。”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年，沒有媛冰林嬛，卻有茉漣的新年。
茉漣搖頭：“隻是想到年底事情多起來了而已。”
那晚她們聊了很久，還天南地北地東拉西扯了一番，如歌盤算了不少小主意，因為她聽說從初三開始，一直到十五，街上有不少好玩的，想拉茉漣一起去。她就像小孩子一樣，眉飛色舞外加比手畫腳，越說越興奮，最後被茉漣強行塞進被子裏，一連重複了幾遍“該睡覺了”，才乖乖住了口。
茉漣吹掉燈準備出去的時候，如歌忽然說：“想到能跟你一起出去玩，就好開心。”盡管周圍一片漆黑，但她完全可以想象到那一臉真誠且珍惜的笑，短暫的沉默後，她輕聲說：“如果可以，我一定陪你去。”
如果可以，我一定陪你去。
蘭綾，我是說真的。
隻是，加了“如果”二字。
今天是臘月二十七，還有三天就要過年了，到處都洋溢著節日的氣氛，爸爸媽媽給我買了好多好吃的，我覺得好開心，好幸福。
十多年前，如歌曾在寒假日記裏這麼寫過，但十多年後，也就是現在，她沒有好多好吃的，且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
此時此刻的她，滿腦子隻有兩個字：侍寢！
早上崔嬤嬤來告訴她此事的聲音似乎還在空氣中回響，一遍又一遍，陰魂不散。
她問為什麼，她說安排。她是誰安排的，她說由於殿下的生辰是正月初七，在小年中，故而大禮推到了正月十六。她又問能不能重新安排，她卻沒有再回答的意思，轉身走了出去。
第一、三、五個“她”是如歌，第二、四、六個“她”是崔嬤嬤。
布點瞧她站在那裏半天不動，小腦袋一拱，整個兒從被子裏鑽了出來，跑到她腳邊蹭來蹭去，還不時晃動晃動它的大尾巴。
這個可惡的崔嬤嬤，一臉比容嬤嬤還欠扁的樣子，真讓人想一拳揍上去。不行，得去找南宮逍，痛訴這個老家夥是如何眼拙，放著喬羽喬靈兩朵姐妹花不選，選了自己這棵狗尾巴草。
現在她已經沒有心思去挑個恰當的時間，風風火火地就衝閱微堂去了。外麵的侍衛見她前來有些驚訝，但也沒有阻攔，畢竟殿下允過她可以來。
推門進去的時候，茉雁正端了茶盤準備出來，兩人險些撞上，嚇得茉雁低呼一聲，任辰聞聲從裏麵出來，瞧見如歌穿著一件刻絲瑞草小襖、一條月白暗雲裙站在門口，滿臉的鄭重和急切。即便是沒瞧見她的神色，他也可以猜到她此刻很急，因為她極怕冷，平日裏不管遠近，隻要是出門就會籠上那件暗褐色的披風。
茉雁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敢多做停留，隻跟如歌點頭打了個招呼，便退了出去。
她看見了任辰，躊躇幾秒後道：“任辰，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有事要跟殿下講。”
微紅的小臉，懇求的眼神，他想答應，可又不能，殿下沒開口，他怎麼敢走。
南宮逍的聲音來得很及時，很清淡：“你先出去吧。”
“是。”任辰應了聲，開門的時候，他轉頭看了一眼如歌，卻隻見她有些怔怔地望向竹屏，說不清是什麼表情。不過他明白，她在看什麼，因為畫屏之後，便是殿下的書案。他轉回臉，抬腳走了出去，順帶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