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問路後,如歌從車廂裏出來,坐在雙兒旁邊,看她小心翼翼地趕車。“還沒問你呢,你怎麼在這裏?”
“那天我逃出去後被一個獵戶救了,當時怕方爺來追,在他家躲了幾天,後來她小女兒來吟風買東西,聽說方大人捉了人販子,還要送被拐賣的姑娘回國,我便來了。來的時候剛巧碰上衙役送她們出來,我發現裏麵沒有你,心裏覺得奇怪,便上去問,她們說因為我的原因,你被迫留在此地。於是我去了衙門,以前聽人說,前衙是遞狀紙訴冤情的地方,我隻好去後衙,結果看見她們說的方大人竟然跟拐賣我們方爺一同走出來。我聽方爺說要報複,說什麼賠了這筆買賣全怪她,還有什麼生不如死,我想會不會是……”
“沒錯,他說的就是我。”如歌得意地挑挑眉,心裏卻恨得牙癢癢:死方裘,那天被他抓掉了一大把頭發。
“然後我就決定等在這裏,不想今天一來就看到了你。”
“你昨晚是怎麼過的?身無分文,難道睡在外麵?”
雙兒沒有神色一時有些淒然:“你不知道吧,我不是被他們拐的,我是被我嫂嫂賣掉的,她平時在家就總愛罵我打我,去年又想把我嫁給一個傻子換聘禮,我不同意,由於哥哥也不同意,她隻好作罷。前段時間,哥哥出了遠門,她便把我賣了。其實被賣的前一天,我就知道了,那晚她一直沒睡,守在門口,怕我跑了。雖然跑不掉,但我也不能讓她高興,於是我悄悄偷了她的錢,藏在衣服的夾層裏,心想:等她之後發現了,肯定會氣死!”
如歌笑了笑問:“雙兒,你姓什麼。”
“我姓田。”
“我姓顏,但是不叫顏顏,我叫顏如歌。以後,我們就是好姐妹了。”她伸出手,放在雙兒手背上:“你的那個家,肯定是回不去了,我呢,又沒有家,不如我們浪跡天涯好了。”
雙兒驚訝道:“浪跡天涯?”
“開個玩笑。”她微微一笑。“我們到之嵐後,第一要務就是把馬車給賣了,然後租個房子,有個地兒落腳,再琢磨怎麼回去。”
“現在不回景國?”
“暫時不行,我現在對這邊不太熟悉,萬一方裘和他二叔怕事情泄露到北路軍那邊去,在邊境圍堵我們的話,到時候就是插著翅膀也飛不掉。”雖然她不是很清楚方明鏡和方裘的想法,還有這片勢力範圍的各種關係,不過根據目前所掌握的資料推測下來,這件事應該不會牽扯太廣,很可能方明鏡根本不想讓別人知道,甚至是他不敢讓別人知道。
“那為什麼不去報官?”
如歌搖頭:“誰知道會不會再遇上一個方明鏡,再來我對官衙沒有什麼好感,那裏麵養的狗都要厲害些,我們這樣的平頭百姓還是不要去招惹的好。”
……
“半個月了,還沒查到?”鳳凜手指不自覺地用了力,指間的賬簿立刻凹進幾條深深的痕跡,可想他用力之大。
“對方做得太隱秘了,再來我們剛入駐鄴水不久,情報勢力還沒有發展起來。”
“繼續朝各方施壓。”
在如歌失蹤的這半個月,鳳絕不止一次看到鳳凜皺眉,跟了少爺這麼多年,他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雖然他確實有點想不明白,這葛先生到底是憑借什麼能在少爺心中占了這麼重的分量。“我明白。”
鳳凜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喚了一聲“鳳絕”,說話間,他的眼神有些迷離,像是沒有焦距。鳳絕沒說話,少爺的眼睛,永遠都是最清澈銳利的,總是能一眼看到人的心底去,很少會像現在這般模糊不清。他清楚地記得,少爺上一次露出這樣的神情,是在得知自己姑姑去世消息的時候,再上一次的話,應該是聽到筠兒小姐說“凜哥哥,我喜歡你”的時候。那麼這一次,是因為葛儒,那個小賬房?
“你知不知道……”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鳳凜許久都沒有說出下文,這一次的迷離,比以前的每一次持續的時間都久。鳳絕耐心且平靜地等到著,直到自己的主子緩緩開口說:“葛儒其實是個女子。”
女子?女子!怎麼可能?
“驚訝吧?其實在鄴水的第一天,我就認出她來了。”
“公子認識葛先……姑娘?”
鳳凜一點兒也沒有掩飾,他溫和地點頭:“嗯,早在朝聖的時候,便認識了,一直未曾相忘。”
一直未曾相忘。
聽了少爺的話,加上這段時間來發生的種種,他心裏好像明白了什麼,卻又不敢相信,或者說是不願意相信。他的心思,一下子亂了,像是團揉在一起線,找不到線頭。葛姑娘?那筠兒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