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禹都城城下的時候,已是夜幕拉下,邊塞的夜空很亮,特別又是在夏季,璀璨的星子鋪滿了整片天空,多如海邊的小貝,閃爍交織成一幅畫卷。北五軍有條不紊地在城外安營紮寨,如歌則跟隨薛涵進了城,同行還有親衛旗的鄧久和段楊。
剛進城主府,薛涵便接到了聖旨,八百裏加急,據說三天前就到了。
朕惟尚德崇功,今有左丞之子薛涵,戡亂以武,致治以文,朕欽承往製,特命其為驍騎將軍,統北路數軍,前往西疆,衛戍平患,欽此。
“臣領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他跪恩起身後,府中的幾個人齊聲賀道:“恭喜薛將軍!”
“諸位客氣了。”
幾番虛與委蛇下來,如歌覺得臉都要抽筋了,好在時間太晚,這場假麵大會沒有持續太久。接下來便是接風洗塵宴,她並沒有參加,原因很簡單——不夠格。不過這樣的宴會,她也沒心思參加,遙想當年,若是每頓飯都這樣吃的話,自己一定會瘦下來吧,不不,根本就沒有胖的時候。
宴會一直到二更天才結束,薛涵從裏麵出來的時候,已是雙腮酡紅,醉眼迷蒙,仿佛走不幾步就要摔上一跤。如歌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隻覺得別有一番味道,很是迷人。
她適時上去扶住了他的胳膊,濃厚的酒氣撲麵而來,夜風微涼,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喃喃:“你還在呢……”
“當然,我在等你回去。”
他們並沒有住在城守安排的房中,而是出城回了新搭建起來的營地。主帳外值夜的熊崽幫著把薛涵扶上了床,沒有解酒湯,也沒有茶,她隻好喂了他杯白水,衝了衝酒味。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清醒了點,又問:“你還在。”
她心裏似乎被什麼觸了一下,瞬間柔軟起來,低聲回道:“我一直在……”
……
翌日清晨天剛亮,這個消息已在營裏傳了個遍。整個北十一營,甚至整個北五軍都沸騰了,營長被禦封驍騎將軍,統帥數軍,這不僅是他一個人的榮耀,更是北十一營五百軍士的榮耀,北五軍兩千五百軍士的榮耀。
“你不高興。”如歌站在薛涵身側,她的聲音不大,隻有他一個人聽清。
不遠處的喧囂還在繼續,他將視線從那群熟悉的笑臉上移開。“沒想到,遠在這西疆,最懂我的人,是你。”
“不,不是我懂你。相反,對我而言,沒有人比你更空白,你不說,我便什麼都不明白。我能知道你的喜怒哀樂,隻是因為在意而已,如果在意一個人,會下意識地留意他的一舉一動,隻言片語,久了,便熟悉了。所以,我隻知道你不高興,卻不知道你為何不高興。”她說了好長一段話,連停都沒有停一下。
喧嚷的是空間,流動的是時間,靜默的是心。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他才緩緩開口:“顏姑娘,我真心承認,活了近二十年,你是我見過的,最有膽識,最勇敢,最堅強的女子。”
“接下來呢?可是,但是,不過,還是然而?”
他苦澀一笑,有些無奈,有些詞窮:“顏姑娘,你真的很好……”
她想起以前在扒貼子看到的一段對話:男孩說:你真的很好。女孩甩他一巴掌:你耍我呢?我好你他.媽.還喜歡她?那時候她還想:說你好是安慰你,難不成人家說:我當初真是瞎了狗眼才看上你!不好意思,現在我的狗眼又不瞎了。
沒想到,這一幕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如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甩他一巴掌怒吼一聲:你耍我呢?我好你他.媽.還喜歡她?憋了半天,她才低聲開口:“明知道你和她永遠都不可能,為什麼不給彼此一個解開束縛的機會呢?難道這樣的固執,不是彼此的負擔麼?”
“我會成親,但新娘不會是你。”
世界上沒有比這更打擊人的話了。她突然很想甩對白中那個女孩一巴掌:你他.媽.還嫌棄,是想聽這句麼?
我會成親,但新娘不會是你。
這話,太諷刺了……聽起來如同——就算全世界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娶你。
我真的……有那麼差麼?
她努力揚起嘴角,作出不屑的樣子,輕聲道:“我明白了。”
哪怕我再愛你,我也不允許,你這般踐踏我的尊嚴。愛是相互的,不是乞求,不是卑微,因為那不是愛,是可憐。
他看著她漸漸淹沒在東方金色的眼光中,薄唇緊抿,微微皺眉:我會找一個不因我是薛涵而嫁與我的人,這樣,對誰都公平,誰也不會傷害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