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的時候,如歌見到了安燃,並非偶遇,而是她主動找上門來的,她來隻留了一句話,然後施施然地回了自己的帳子。
她說:“安燃等著參將親自送我離開的那天。”
如歌的不屑很快灰飛煙滅,因為安燃的這句話在三天後便應驗了,原因在於斥候對援軍數量的錯估,這是一個致命的且能影響全局的錯誤。
沒等她下令處置,那人先一步自盡了。
這一刻,她也顧不得其他,指著一身軍服的安燃說:“你們的任務就是護送她去找將軍,並且求援,記住了,你們隻有三天時間。”
“屬下定不辱命!”
馬車上的安燃忽然探出頭來,輕呼:“顏參將。”
她的臉色不太好,生冷道:“公主有何事?”
安燃卻如沒聽到一般,聲音輕軟,親和動人,瞬時俘獲了不少人的心。“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當著眾人的麵,如歌不好以下犯上,隻得乖乖走過去。
“後會無期。”丹唇輕啟,嫋嫋吐出四個字來。
後會無期……她娥眉微皺:這句話,寓意為何?
“傳令下去,收縮防線!”
……
“顏參將!”如歌重重地從台上跌下,耳邊是鋪天蓋地的呼喚聲,雜亂而瘋狂,狠狠地叫著她的名字。
“顏……”看如歌慢慢睜開眼,站在一旁的熊崽猶豫了一下,是他接住了她飄搖而下的身子,是他把她從城樓上背下來的,然而他死也想不到,自己朝夕相對同生共死的兄弟,竟然會是女兒之身!他並不全然覺得惱怒,心中翻湧更多的,是一種描述不出的感覺。
她並沒有受什麼重傷,隻是太累了,連著三日不休不眠,精力與體力大量透支,當時隻覺天旋地轉,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前……前線,如何了?”
“回……回參將,前線潰敗,守備已撤到城牆上。”
這一點她已經猜到了,在自己尚且清醒的時候,局勢已經不可回轉,潰敗,隻是早晚的問題。她清了清嗓子道:“先拿杯水給我。”
正當如歌準備坐起身子來的時候,她終於發現了異常,衣服,衣服被人換過了!之前在城樓擊鼓的時候,她曾被敵軍亂箭擦傷了肩膀,很深的一道口子,但畢竟沒有直接射中,所以她推脫了軍醫,都是自己換的藥。
她抬頭看了熊崽一樣,終於讀懂了他眼底的複雜。
“你們知道了?”
在如歌的注視下,他忍不住別開臉,隻說:“衣服,是城裏的婦人幫你換的。”
她看著熟悉的側臉,低聲道:“對不起,騙了你們。”
“你也是……”他第一次這麼討厭自己沒讀過書,連想說的話,也表達不出來。其實他想說的,不過身不由己四個字而已。
軍醫從門外進來:“參將您醒了。”
她輕輕點頭,轉而問:“我的輕甲呢?”
“敵人的攻勢已經緩了下去,不如前幾日那麼凶猛,你不必太擔心,幾日沒合眼,趁著這個機會多休息一下吧。”
帶著破竹之勢,不趁勝追擊,反而減緩了攻勢,明顯就是有問題,這個時候她若還能安心休息,那她不是抱著必死之心,就是腦子有問題了。她微眯了眼,輕聲道:“暴風雨前的海麵,總是最寧靜的。”
周遭緘默,她喝完杯子裏的水,一邊下床一邊說:“我的事,還沒傳出去吧?”
“除了陸軍醫,隻有親衛營的人知道。”
她抬眼看向帳簾處的縫隙,天灰蒙蒙的。“那就請你們,幫我把這個秘密保守下去……至少,等這場惡戰結束。”
……
“稟參將,鳳軍於城外集結了大量士兵,這……”跪在帳前的士兵灰頭土臉,黯然無光的鎧甲上,沾滿了血泥,讓他看起來是那麼的狼狽不堪。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絕望,然而轉瞬聽到的是她鎮靜的聲音:“火油還剩多少?”
“已經用完了,不過巨石還剩不少。”
石頭不能再用了,巨石拋下,確實能給敵人造成不小的傷亡,可是慢慢壘起來的石頭也將他們與城頭的距離漸漸縮短。她凝重地搖頭,一時沒有說話——能想的辦法都想了,能用的資源都用了,她現在真的是捉襟見肘,黔驢技窮了。
下麵的人耐不住,輕喚了一聲:“參將?”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總不能讓我去借天兵吧?
待眾人散去後,沈官青從外麵進來,看到如歌麵無表情地坐在主位上,他實在不忍說出接下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