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公主想見您。”在太監總管的位置上穩坐了十九年的魏全伏身稟報,曾經尖細的聲音被歲月磨得滄桑低沉起來。
“你先下去吧。”九五之尊的寶座上,人到中年卻已經生出白發的皇帝顯出幾分疲態,這幾日鳳國和北夷不休的戰事讓他頗為疲憊。
“燃兒見過父皇。”施施然走進來的女子,正是從宮裏逃出多日的安燃。
“起來說話。”
她盈盈起身道:“謝父皇。”
“舍得回來了?”皇帝平淡地開口,帶著些許冷漠。
安燃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口氣,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她的父親便是如此,不會抱她,不會親她,哪怕自己是他唯一的女兒。他不喜歡自己,她從來都是知道的,因為她的母親不討他喜歡。因此,那唯一一次為了薛涵的任性,付出了禁足一年的代價,整整一年,她都被關在自己的院子裏,哪兒都不許去。
她從小就明白,自己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要先擁有與龍椅上那個人談判的籌碼。所以,今日回來,她不再是兩年前那個任人宰割的南遲公主。
“父皇可是在為戰事憂心?”
皇帝沒有回答,隻是看著殿下的女兒,等待她的下文。
“燃兒有一計,可緩解鳳國對南遲的攻勢,以便父皇先解決了北夷的憂患。”她不卑不亢,看著高高在上的父親。
“哦?朕的公主長大了啊。”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副略有驚訝的表情。
“父皇可不要笑話燃兒,在父皇麵前,燃兒永遠都是當年那個隻會撒嬌討要禮物的小丫頭呢。”
聽完安燃的話,皇帝仍是掛著笑意,說話仿佛和藹了幾分:“不知道燃兒這次想要什麼禮物呢?”
“女兒想要的,父皇不是都知道嘛。”她咬了咬唇,露出小女兒的嬌態來。
略有些昏暗的大雄寶殿中,正在進行一場充滿了父慈子孝的交易。
“父皇,他絕對比您想象的更有價值。”臨走之時,美麗的公主低著頭如是說,滿是恭敬。
皇帝沒有應聲,靜靜地看著女兒踩著碎步退了出去。許久,他忽然捏緊了龍頭扶手,低喃道:“你養了一個不錯的女兒……”
“魏全!”
聽到主子的聲音,魏全忙不迭地跑進來:“奴才在。”
“命人擬詔書,發一封八百裏加急,朕要召見北五軍的顏參將。”
驚訝歸驚訝,魏全的臉上卻隻看得到滴水不漏的謙卑和一絲不苟的恭敬,他能在這個位置上坐十九年,早就沒有了別的表情。“奴才遵旨。”
“再發一道聖旨,讓北五軍將軍薛涵回朝。”
薛涵,看來以前朕的確低估了你……那麼,現在朕就給你一個機會,讓朕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
進京麵聖?如歌的小心髒漏跳了一拍,這事兒還得勞煩皇帝親自審問?假的吧!
“即日起程。”負責傳旨的士兵用四個字扼殺了她的僥幸心理。
去京城的路雖然道不阻,但路無疑是很長的,饒是催了又催,快馬加了鞭,她和一行名為護送實為押送的士兵折騰了半個多月才看到那道雄壯的城門。
“這就到了?”馬車上,如歌忍不住問出聲來。
旁邊的人點頭說:“到了。”
從進京到麵聖的整個過程顯得十分倉促,她幾乎是剛下馬車就被人扔進一間屋子,簡單的熟悉打扮後,拖出來再次被塞進馬車,像牲口一樣運去菜市場販賣了,不是不是,是送去宮裏麵聖了。
“草民參見皇上。”如歌從進來就一直低著頭,然而皇帝又久久不發話,於是她的脖子有些發酸。
過了許久,龍椅上的那位似乎終於發現了殿裏還有這麼個人,懶懶吐出兩個字:“平身。”
其實,他一直在打量她,並且,他的手上正拿著一個時辰前從鷂子腿上取下來的信。姿容絕色?不是。氣質出塵?不是。她跪在殿下,除開少了別人身上的卑微,一切看起來都那麼平凡。
“謝皇上。”
“顏如歌。”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草民在。”
他玩味地笑問:“你是朕北五軍的參將,如何以草民自稱?”
如歌麵色不變,回說:“草民乃待罪之身,不敢稱臣。”
“為什麼參軍?”
她抿了抿唇,沒有任何隱瞞地說了出來:“因為草民喜歡薛將軍。”
“看來朕的將軍很優秀。”他似褒似貶地說了一句。其實在如歌還沒有接到聖旨的時候,他就已經把關於她在南遲的一切都調查清楚了,從一開始被薛涵從人販子手中救下,輾轉到之嵐成了酒樓的侍應,還有她在軍營裏的一言一行,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甚至知道她喜歡射箭,常跟親衛營的人打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