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素園小貓的拜訪韋素園
韋素園(1902—1932)安徽省霍邱葉集人。文學翻譯家。譯有俄國果戈裏的小說《外套》，俄國短篇小說集《最後的光芒》等。
小貓的拜訪
是一個暴風雨的晚上，一位大學生走進我的病房。
這時候住院的隻有兩個人：他和我。他病很輕，我此時卻不能起床，屋外異常陰黑，雷閃交作著猛急的雨水，從高山流下，打著這山中病房的牆腳，好像要將打塌毀似的。難言的寂寞啊!
——你怕鬼嗎?——突然他說。
我當時一笑。
——你知道，在你住房西邊，有一個墳場，一座墳，五間看房，但這屋子這幾乎是不住人了。——他說到這裏，停了一停向我略略看了一下。——幾年前，一個冬天，那裏麵曾住了一個男子和一個中年婦人，但過了一夜，他們便不再起來了。以後有一個老頭和一個小孩也是這樣死在那裏的。有人說是被煤煙熏毀的，但這裏鄉下人卻都相信有鬼。
我剛聽完這些話，不知為什麼立刻滿身大麻，臉上現出了不愉快的神情。
——你怕鬼嗎?——他也現出不安似的說。
——是。——我這樣回答。
——唉唉，實在不該告訴你這些話。——他說著，一麵起身告別。
外麵依然是風、雷、閃以及那籠罩四野的陰黑。
一連幾夜我都失眠，心神不安。
我病的很重，我常常想，這鬼的事自然不可靠，然而幾個死者，卻無論如何是真實的了，我感覺到自身快和他們接近。
我很想活著，因而我很苦惱。
一個陰黑的晚上，又是雨天了。
燈熄後，我臉向外，迎著南窗子睡下，我老是想，唉唉，有個“東西”要從背後進到我屋裏來了。
我越想越害怕，身子越向被裏縮。
最後果然聽到有極微的聲音：嗒嗒……
我這時心中真害怕，連動也不敢一動。
“咚！”——這個東西竟來到我床上了。我蓋的是夾被，隔被觸到它，哦，哦，我明白了，這原來是醫院裏的小貓，不知它是怎麼進來的?也許門沒有關好。
我伸出手來撫摸著它，心裏高興極了。
我感覺到，在這個小小的病室裏，此刻是有了兩個生命了。
——貓！你在這山間也寂寞嗎?
它不做一聲，緊伏床邊，連續地打呼
唉唉，外麵的雨仍然在下。
我撫摸著它，我感覺我的生命在這黑夜裏是這樣暗暗地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