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合情合理。”
“這是我說的線索之一。我們從中得出某些結論。當然,還有那鈴聲,這是此案最不可思議的一點。鈴怎麼會響呢?是盜賊虛張聲勢?要不就是有人和盜賊一起進來,故意按鈴阻止盜賊行竊。還是出於無意?或者是……”他重新陷入剛才的高度集中的思考中,就像我對他的每種心情都比較了解一樣,我知道,一定是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些新的可能性。
我們到達目的地時已經3點20分了,在一個小飯館匆忙吃過午餐後,我們立即趕往蘇格蘭場。福爾摩斯之前已經給福布斯發過電報,所以他一直在等我們。此人身材矮小,敏銳狡猾,麵無表情,特別是聽說了我們的來意以後態度更加冷淡。
“久仰你的辦案手段,福爾摩斯先生,”他尖刻地說道,“你總是喜歡利用警方提供的一切情報,設法自己結案,讓警方顏麵盡失。”
“恰恰相反,”福爾摩斯說道,“在我以前所破的53件案子裏,我隻在4件案子署過我的名字,而其他49件案子的全部榮譽都歸了警方。我不怪你,因為你不知情,因為你年輕,因為你沒有經驗。可是如果你想在你的新任務中得到成績,那你最好配合我而不要和我作對。”
“我非常高興你能指點一二,”這位偵探改變了態度說道,“到目前我所辦的案件中,的確還沒有獲得過榮譽的。”
“你都做過些什麼?”
“一直在盯守衛坦蓋的梢,但他離開警衛隊時名聲很好,找不出任何不利於他的線索。不過他妻子很壞,我想她對這件事的了解遠比她表麵上裝的要多。”
“你跟蹤過她嗎?”
“派出了一個女偵探盯著她。坦蓋太太酗酒,女偵探還趁她高興陪她飲過酒,可是並未從她身上得到什麼信息。”
“聽說有一些商販去過她家?”
“是的,但他們已還清了。”
“哪兒來的錢?”
“一切都很正常。守衛剛領到獎金,但他們看起來不像手頭寬裕的樣子。”
“那天晚上費爾普斯先生按鈴要咖啡,她上去聽差,對這一點她有什麼解釋呢?”
“她說,她丈夫很疲憊,她想代勞。”
“是嗎,後來發現他在椅子上睡著了,倒也和她的口供一致。如此說來,除了這女人的品行有問題以外,再沒有任何別的不利證據了。你有沒有問過她,那天晚上為什麼那麼匆忙地離去?連警察都注意到她的慌張了。”
“她那天回去得比平常晚了,急著回家。”
“你有沒有向她指出,你和費爾普斯先生至少比她晚走20分鍾,卻比她早到?”
“她說這是因為雙輪雙座馬車和公共馬車的速度不一樣。”
“她有沒有說清楚,為什麼一到家就跑進廚房?”
“她說,因為要給商販還債的錢就放在廚房。”
“她至少對每件事都有答複。那你有沒有問她,在她離開時,是否遇到或是看見什麼人在查爾斯街上閑逛?”
“她隻看到了警察。”
“不錯,看來你對她的盤問很徹底。除了這些你還幹過什麼呢?”
“這9個星期以來,一直在監視職員戈羅特,但一無所獲。找不出他有任何嫌疑。”
“還有別的嗎?”
“哎,我們已什麼都做不了了,因為一點證據也沒有。”
“你有沒有考慮過電鈴為什麼會響呢?”
“啊,我得承認,這可把我難倒了。不管是誰,居然按鈴發出警報,真夠大膽的了。”
“是的,這確實令人費解。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如果需要你去抓這個人,我會通知你的。走吧,華生。”
“現在我們去哪兒?”從警廳出來時,我問他。
“現在我們去拜訪霍爾德赫斯特勳爵,這位內閣大臣,未來的英國總理。”
很幸運,我們趕到唐寧街的辦公室時,霍爾德赫斯特勳爵還在那裏。福爾摩斯遞進名片,我們很快被召見了。這位內閣大臣果然氣宇軒昂,他用古老的方式禮貌地接待了我們,讓我們坐在壁爐兩側的豪華長椅上,他站在我們中間的地毯上。此人身材修長,輪廓分明,和藹可親,卷曲的頭略顯灰白,表現出一種不同於常人的純正貴族的高貴氣質。
“久仰您的大名,福爾摩斯先生,”他微笑著說,“當然,我知道你們的來意。因為這裏隻有一件事能引起你的關注。我能否請教你是受誰委托前來辦理此案的呢?”
“受珀西·費爾普斯先生之托。”福爾摩斯回答說。
“啊,原來是我那不幸的外甥!你知道我們有親屬關係,但我不會因此而包庇他。我擔心這件意外事故對他的仕途不利。”
“可是如果文件找到了呢?”
“啊,那當然就另當別論了。”
“我有一兩個問題想請教您,霍爾德赫斯特勳爵。”
“我很樂意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就是在這間辦公室裏您吩咐他抄寫文件的嗎?”
“是的。”
“那麼你們的談話應該不會被偷聽吧?”
“絕不可能。”
“你有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你想讓人抄寫這份協定?”
“從來沒有。”
“你敢肯定?”
“當然。”
“好,既然你和費爾普斯從未對別人講過此事,此事再無外人知道,那麼,盜賊來到辦公室就純屬偶然的了。他碰巧遇到這個機會,便順手牽羊。”
這位內閣大臣微笑著說:“這已經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了。”
福爾摩斯沉思片刻。“還有一點很重要,我想和你討論一下,”他說道,“我知道,你害怕這一協定的內容一經傳出,後果不堪設想。”
這位內閣大臣表情豐富的臉上掠過一絲陰影,說道:“當然,後果很嚴重。”
“已經造成嚴重後果了嗎?”
“還沒有。”
“我們設想一下,如果這份協定已經落到,比如說法國或俄國外交部手中,你能聽到音信嗎?”
“我當然能聽到!”霍爾德赫斯特悻悻地說道。
“如此說來,10個星期以來,一直沒有聽到消息,這說明,由於某種原因,協定還沒有落到法、俄外交部手中。”
霍爾德赫斯特勳爵聳聳雙肩。
“福爾摩斯先生,我們很難相信,盜賊偷這份協定隻是為了裝進櫃子,或是把它掛起來。”
“或許他是在等待更高的價格。”
“假以時日,那文件就一文不值了。因為再過幾個月,這份協定就不成其為秘密了。”
“這一點極其重要,”福爾摩斯說道,“當然,我們可以設想,盜賊突然病倒了……”
“比如說,神經失常了,是嗎?”內閣大臣迅速掃了福爾摩斯一眼,問道。
“我並沒有那樣說,”福爾摩斯鎮定地說道,“霍爾德赫斯特勳爵,我們已經耽擱了您不少寶貴時間,現在要向您告辭了。”
“祝您順利查出那個罪犯。”這位貴族把我們送出門外,向我們點頭說道。
“他是一個才能卓越的人,”走到白廳街時,福爾摩斯說道,“不過他得努力保住他的官職。他遠不富有,可是開銷挺大。你應該注意到他的長筒靴子了吧,鞋底都已經換過了。現在,華生,我就不再耽誤你的正經工作了。今天得到馬車廣告的回音以前,我就沒什麼事了。不過,如果明天你能和我一起乘昨天那班車到沃金去,我將不勝感激。”
第二天早晨我如約見到了他,然後我們一同乘火車到沃金去。他說,他的廣告毫無回音,案子也毫無進展。他說話時,麵無表情,像呆板的印第安人,因此從他的表情中判斷不出他對這件案子的現狀究竟是否滿意。我記得,我們談到貝蒂榮測量法,他對這位法國學者大加讚賞。
我們的委托人依然由他那位盡職盡責的護士照料,但看起來比以前好多了。我們進門時,他輕鬆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迎接我們。
“有消息嗎?”他迫不及待地問道。
“正如我所預料,我帶來的不是好消息。”福爾摩斯說道,“我拜訪過福布斯,還有你的舅父,而且調查了可能性比較大的線索。”
“如此說來,你還沒有失去信心?”
“當然沒有。”
“上帝保佑!聽到你這樣說真是太好了!”哈裏森小姐興奮地說道。
“隻要我們勇往直前,耐心地查,就一定能查出真相。”
“你沒講多少,可是我有更多的情況要告訴你。”費爾普斯重新坐回沙發上說道。
“我希望你有重要情況。”
“是的,昨晚好險啊,事態挺嚴重。”他說這話時表情非常沉重,眼睛流露出一種近乎恐怖的神色。“你可知道,”他說道,“我開始明白,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成為某個可怕陰謀的中心,他們除了想毀了我的榮譽,還想要我的命。”
“啊!”福爾摩斯驚叫道。
“聽起來不可思議,因為據我所知,我並沒有和任何一個人結仇。可是從昨晚的險境來看,情況就是這樣的。”
“說來聽聽。”
“你知道,昨晚我感覺特別好,覺得不需要人看守了,第一次自己一個人睡覺。然而一整夜我都是開著燈睡覺的。然後呢,大約在淩晨兩點鍾,我正覺瞌睡,快要睡著時,突然被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那聲音像極了老鼠啃木板時發出的。於是我靜靜躺著靜聽了一會兒,以為就是老鼠。後來聲音越來越大,突然間從窗戶傳來一陣尖銳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我驚愕地坐起來,徹底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頭一陣是有人從窗戶縫隙間塞進工具撬窗戶發出的聲音,第二陣是拔開窗閂發出的聲音。
“接著十多分鍾沒有響動了,大概那人在觀察這些響動有沒有把我驚醒。接著我又聽到輕微的吱吱聲,窗戶慢慢地被打開了。因為我的神經不再像往常那樣了,終於我再也忍不住了,便從床上蹦起來,猛地推開窗戶。看到有個人蹲在窗旁。一轉眼的工夫就逃跑了,我沒看清他是誰,那人用一個鬥篷蒙著麵。但有一件事我很確定,那就是他手持凶器。我看是一把長刀。他轉身逃跑時,我清楚地看到了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