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2)(3 / 3)

湘川情深,情係理縣。工作隊將“農村安全飲水及灌溉工程”,定為援建的“一號工程”,是全國第一個上馬的民心工程。      工程一開始,就遇到了一係列嚴峻考驗。在海拔3000米的高山區,往往要跋涉幾十公裏山路才能找到水源,點多線長,難度很大。隊員們要分頭分批翻山越嶺,走村串戶,詳細考察。  仕銘說,初來高海拔地區生活,即使在縣城,每天就像背了沙包走路,爬山走陡坡,就會腳軟身疲,氣喘籲籲,有時還流鼻血。有次,幾個隊員在夾壁村考察,爬上一個山頭,大家渾身無力,實在提不動腳了。他想起來理縣時,湖南著名書法家86歲的王超塵老先生,在因病無力作書的情況下,掙紮著為他寫了一個條幅:任重能背,道遠不退,快快地慢慢走,不睡。  仕銘知道,這是語言學家、毛澤東的老師黎錦熙的座右銘。老書法家將這句話以他高超的書藝寫成條幅相贈,寄托了深情厚意:任重道遠,永不退卻;抓緊時間又踏踏實實完成自己的使命,唯一的辦法是勤勉吃苦。想到這裏,他和同事們振作精神,咬緊牙關向前邁去,終於完成了任務。  “一號工程”總投資5000多萬元,2009年4月竣工投入使用,惠及13個鎮81個村,受益人口達3.5萬人,受益耕地達2.6萬畝,從根本上解決了理縣農村人畜飲水和澆灌用水的大問題。  離援建工作隊駐地一街之隔的理縣人民政府大門口有副大對聯:  六十年坎坷經曆推動中華走上改革開放大道;  十三億風雨同舟托起神州挺起民族複興脊梁。  對聯真切表達了理縣人民重建美好家園的信心和決心。一號工程實施過程中,各族群眾積極支持,查水源,勘路線,義務投工3000多人次。2008年10月29日,是羌族羌曆新年大年初一,古爾溝鎮小溝村村民結隊來到工作隊隊部,送來一麵大錦旗,表示世世代代不忘湖南人民的深情厚誼。  目光瞄準旅遊,再建甘堡藏寨,是湖南對理縣援建的又一大工程。  甘堡藏寨位於縣城以東8公裏,屬典型的漢、藏、羌文化結合部,以優越的地理位置、藏寨風情、建築藝術、曆史文化厚度,堪稱“嘉絨藏區第一寨”,以其豐富的嘉絨藏族文化、石頭建築文化、清代兩任守備衙署的軍事文化、危關古棧道曆史文化著稱於世,是四川省文物保護單位。  “5·12”汶川特大地震中,古寨幾乎毀損殆盡。古建築大部分跨塌,全村一百多戶,三百多人無家可歸。  援建隊對甘堡藏寨決定“原地重建,修舊如舊”,按照傳承文化、保護特色、恢複藏寨景觀、完善旅遊功能的重建思路,總投資4000萬元,按照4A級景區標準,將甘堡藏寨打造成為百裏藏羌文化走廊上的一顆璀燦明珠。  在理縣大地上行走,處處感到民族大家庭的溫暖,民族情感的融和。藏羌同胞對披風戴雨前來援建的湖南人,懷著深深的敬意和感激。雜穀腦鎮上,湖南人很多,凡是講湖南話的人,長沙話、湘潭話、衡陽話、寧鄉話……路上陌生人,無論羌族、藏族,都會投過來親切感激的眼光。  我們長年生活在長沙,很少接觸藏胞,他們右袒左衽的寬袍大袖和繁複的裝飾,都令我感到神秘。這天在街邊遇到一位藏族大娘,很想與她合個影。老伴卻心存猶疑:她要是拒絕怎麼辦?我決定試一試,走上去向她比劃,指指她和我,又指指老伴手中的相機,大娘立刻會意,點頭微笑,很高興地與我合影,並向我伸出大姆指晃了一晃。很顯然,她是將我認作了前來援建的湖南人。  雜穀腦的黎明  我們下榻在一家藏人家庭旅館四樓,旅館前門臨古鎮的大街,後窗緊靠摩天的高峰。老伴幾次驚呼:開窗見山,真是開窗見山啦。藏族老板娘撩起裙子跑上跑下,殷勤端茶遞水,一宿清靜。  忽聽到窗外一聲雞鳴,心中一驚,想起古人“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的詩句,披衣而起,才知窗外已是黎明。  雜穀腦的黎明,似乎是曉唱的雞鳴喚來的。一聲長啼之後,那半山腰上,四處都有雞鳴,此起彼伏,悠遠綿長。誰能分得清,那是藏家的雞,羌家的雞,還是漢家的雞呢?  雄雞曉唱中,晨曦從山峰的空隙中漫浸進來,與白紗似的輕霧,纏裹了半邊山頭。藏寨,經幡,羌村,碉樓,都在雞鳴聲裏蘇醒過來,千家萬戶,炊煙飄起。  雄雞曉唱中,街上響起了大型機械的轟鳴聲,滿載水泥、砂石的大卡車已在隆隆開過,穿工裝的人們已經戴著安全帽,腳步匆匆走向工地;身著藏袍羌裙的婦女,已在早市的菜場裏熙來攘往……  我們走出旅館,向農貿市場走去。易清華則執意要去看雜穀腦河。他總是對著河水發呆。作為一個多產的青年作家,他喜歡這條亙古歡唱、富有頑強生命力的河流……  農貿市場裏人頭攢動,背竹簍趕場的,提竹籃購萊的,摩肩接踵,擠擠挨挨。興隆場真個興隆。此地本有西戎第一大市場之稱。攤販連排櫛比,貨物堆積如山。衣攤上,時髦的牛仔褲,吊帶裝,毛皮服,各色皮鞋,大城市中有的,這裏都有。  真想不到,大災剛過去一年,這裏的物資就如此豐饒。  靠邊是一長溜肉案,一扇一扇(半邊豬)的豬肉,一整隻一整隻的羊肉,一大腿一大腿的牛肉,都還在冒著熱氣,膀闊腰圓的屠人舉著明晃晃的大刀,笑問顧客:怎麼樣,來一塊?大蘿卜,芹菜,芥菜,大白菜一蔸就有十來斤。理縣是成都蔬菜生產基地,白菜、蘿卜葉嫩味甜,已成名牌產品。藏家羌家屋前屋後都栽蘋果樹,蘋果個頭不大,色帶高原紅,卻是脆嫩清甜,大受歡迎。  山藥市場更是琳琅滿目,五花八門。雪蓮、羌活、貝母、蟲草、木香,應有盡有。  我們在一個蟲草攤邊觀看,對這種生長在海拔4000米以上高地,又是蟲、又是草的東西,很感神秘。看攤的阿嫂明眸皓齒,一口川音悅耳動聽:你曉得這是啥子喲,這可是希奇東西喲。冬天在地下像僵蠶,白色,寸把長;到夏天,蟲尾出土成草,所以叫冬蟲夏草哈。春二三月挖蟲草,草尾蟲身,還能扭動哈。挖的時候要特別講究,不小心就會跑掉哈……要不要來一些?  我連忙搖手:家裏還有,家裏還有。其實是囊中羞澀,哪敢問津。此物過於昂貴,眼下一斤怕要十多萬元,一根也許要數十元。據史料記載,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一塊川洋,可買一百四五十根。  在古鎮晨曦的溫馨中,我們從農貿市場出來,徜徉在幾個已經熱火朝天的工地。湘川大道、瀟湘大橋等工程都在施工。腳手架似乎要與山巒比高,架上的湖南工人在辛勤勞作,他們的頭盔在朝陽下閃光。山巒上輕紗似的白雲,似在為他們擦拭額上的汗珠。4平方公裏古鎮地麵上,湖南援建工程已經竣工交付使用的有16項,現在正在建設的還有46項。  穿過街心花園,我們來到理縣中學校門口。這是災後援建的一所完全中學。全部建築抗震度為8級。用仕銘的話說,湖南都找不出幾所這樣好的學校。校園寬闊,綠樹成行,現代化的教學樓、實驗室、電化教學室,一應俱全。學生們正在早自習,讀古文、讀英語,琅琅書聲,充滿校園。劉校長告訴我,學校可容納1800學生寄宿,校服、被褥,連水桶、腳盆都是統一配置。學雜課本費全免,夥食費每月300元,政府給每人補助180元。最困難的學生,還有助學金。教師150多人,平均月薪達3000元。  解放前雜穀腦鎮基本沒有什麼教育,30年代隻有兩所小學,有所小學中隻有4個學生,教師的工資,每年合洋7元。羌民沒有文字,藏民隻念經卷,能夠識得少許漢字的,大約占人口不到百分之二。  老伴提醒我:得去看看仕銘種的花,不知開了沒有?  我們又回到援建工作隊的駐地,在那裝飾藏族圖案的花門前,從長沙帶來的牛膝花種,早已根壯葉茂,粉紅色花朵正在怒放。  微風中搖曳著的喇叭狀花朵,像一支支小號,迎著朝陽,迎著援建工程告峻的喜訊,在盡情吹奏勝利之曲。  這次理縣之行,雖然來去匆匆,卻放下了心中的牽掛,了卻了心願。親眼看到了災區重建的沸騰場麵,看到了藏羌同胞嶄新的生活和精神麵貌,也看到了兒子的成長。兒子和他的戰友們肩負曆史使命,以強烈的責任感,在夜以繼日的戰鬥。  多難興邦,涅槃新生。站在雜穀腦河邊,我們雙手合十:祝福理縣!祝福藏胞羌胞!祝福成長中的兒子!祝福湖南所有的援建者!  芙蓉2010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