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雲:君子遠庖廚。”淩雲天將手負於背後,文縐縐地說,仿佛自己是一個準備去考科舉的讀書人。
而這一句,自然是針對那句“讓他自己做包子”的言論。
聞言,曾經的禦廚師傅現今的菜刀大漢擄了擄袖子,橫眉豎眼地上下看著嘴裏吐出這句話的淩雲天,在看得對方都有點發毛了以後,終於嗤笑了一聲:“就你就一混江湖的,還有臉說自己是君子。真是水仙開花——裝蒜都不像!”
大膽!這是嘲笑,這是以下犯上!
淩雲天張了張嘴,陡然發現自己竟然反駁不能。好像他也……沒說錯吧。
況且某位小姑娘的包子還要著落在這些廚師們身上,千萬千萬不能輕舉妄動,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包子已走遠啊。
他隻好在心底嘀咕了一句堂堂紫焰門門主不能跟個小廚子置氣來進行蒼白無力的心理安慰,並迅速地非常沒有骨氣地表示了妥協,“在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做包子什麼的……真不會。”
“不會你就學啊,喏,給你!”樣貌粗豪內心纖細的漢紙大大咧咧地解下身上的花圍裙,往淩雲天眼前一扔。
也不知是準頭不好還是準頭太好,那繡著小粉花兒豔色無邊的小花圍裙飄飄蕩蕩當頭罩下,把目瞪口呆的淩雲天裹了個滿頭。
菜刀大漢心滿意足,拍拍手掌像是終於想起來什麼似的,漫不經心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哪個殿的?”
淩雲天鬱悶萬分地把小花圍裙從臉上扯下來,這才終於重見光明,他現下已經頗有些後悔繞道到這廚房走一遭了,可再想想,萬一不給某女俠投喂肉包子的話,想必下場也不會比現在好多少……吧?
“我是淩……小淩子。”
淩雲天下意識地想自報家門,說了一半忽然醒悟過來如此尷尬之事怎能外傳,傳出去不成了江湖笑柄,到時候叫他和他所帶領的紫焰門如何在江湖上立足還有……那些被他們嚇破了膽的小門派該情何以堪啊,於是忙硬生生地給拗回來。
然而他這一番做派落在廚房裏其餘的廚娘師傅們眼裏卻是有趣得緊,便紛紛捂嘴笑起來,有個脆生生的女聲兒嘲笑他,“嘁,叫小淩子就叫小淩子,還什麼我是,當全紫焰門上下都該認識你啊,又不是門主大人。話說這小淩子聽著可真像個太監名兒。”
某位小太監頓時內心咆哮,風中淩亂。
菜刀大漢怒瞪一眼,揮揮手,頗有一廚房之主的風采,“去去去,該幹嘛幹嘛去,自己的事兒都做完了?香影,你這肉怎麼切的,厚薄都不均勻!還有你,你你你,都給我幹活!還有你——”他繼續拿菜刀指著淩雲天,“要肉包子是不是?把圍裙給我係上!”
淩雲天目瞪口呆半晌沒動,看這情形已然不好,直覺今日果然怕是要遭逢大難了,心裏正彎彎繞地想著如何逃離這是非之地,誰知那廚師卻不耐煩了。
好麼,五大三粗的漢子威武雄壯,三步並作兩步過來,奪過他手裏的圍裙罵了一句,“磨磨蹭蹭像什麼男人!”然後給布偶穿衣服一樣把小花圍裙直接給淩雲天套上,指著廚房一角說:“去!拿些麵粉出來!”
說起淩雲天這一生,愛易容,愛晃蕩,愛調戲小姑娘,愛扮演各種各樣奇怪的身份,可從來沒裹在一條花圍裙裏被人指揮著揉麵粉。
江湖上的人都道他神出鬼沒心狠手辣殺人無數城府深重,要是看到現在這個場景,隻怕會提前攻打紫焰門——不為別的,隻為這模樣實在是太丟他們堂堂武林人士的臉了,都不好意思讓他活著。
畢竟你想象一下雙方對峙,對方派出個人來叫陣,來一句,“對方何人!脫下你的圍裙前來應戰!”豈不是……說不定白道人氏們會因為受了驚嚇而全部敗逃,真乃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不二法門。
可敬的門主大人一邊揉著麵粉,一邊心不在焉地胡思亂想著,並將自己滿腔憤懣發泄到手下的麵團上。
小花圍裙栓在腰上,還惡趣味地係了個蝴蝶結,跟著他的動作一顫兒一顫兒地,惹人憐愛極了。
我捏!我捏!我捏捏捏!
我揉!我揉!我揉揉揉!
嘿嘿,趙扶搖的小臉蛋兒,真軟真嫩真香真適合蹂躪啊,任他搓圓按扁絕不反抗,鼓來鼓去鼓來鼓去。
“嗬嗬嗬嗬”淩雲天自以為用一種他自以為陰險毒辣而在旁人看來二逼無比的表情笑了。
“你小子腦子沒病吧?”菜刀大叔一指頭戳過來,把他的腦袋拍到一邊,怒道:“這什麼玩意兒?啊?叫你揉麵團你在擰麻花啊?”
淩雲天莫名其妙地低頭,這才發現那原本圓滾滾胖乎乎的麵團已經被他搓成了麻繩狀。這個,呃,不知道小丫頭愛不愛吃麵?不對,好像麼這麼粗的麵。